牛棚角落。一盏蒙了厚厚油垢的煤油灯在粗糙木桌上摇曳不定，灯光舔舐着小得可怜的一点光明圈，堪堪够照亮桌上那本皱巴巴、满是泥点和不明污渍的笔录纸，以及后面坐着的一张脸。
那是县公安派来的年轻侦查员小李，眉头拧得死紧，手里钢笔悬在纸上半天没落，纸上“脸”这个词歪歪扭扭，墨点模糊。他视线无法控制地瞟向对面条凳上坐着的那个身影，喉咙发紧。
赵彩云整个人裹在一条散发着浓浓药膏味的破棉被里，就露着……那半张脸。
不能叫脸了。
那是片狰狞可怖的疮痍之地。
被脏污的、粘满草药渣子的纱布缠裹着。然而纱布根本兜不住！靠近额角、太阳穴那块地方的纱布边缘，不断渗出一种黄绿粘稠的脓液，沾着发臭的药末，湿淋淋的。暴露在下半张脸区域的皮肤，红肿溃烂得如同被强酸反复泼溅过！几道深深的、边缘不规则的溃烂裂口首接撕开到颧骨边缘，露出底下泛着暗红色的肉。脸颊上皮肉溃烂后卷起的死皮像脏污的纸屑，边缘浸着脓血，新涂上去的、据说能消肿解毒的绿色草药糊糊在那片烂肉上结着痂，反而更衬得那底下的皮肉像是加速腐烂的霉块。
刺鼻的恶臭混杂着浓烈草药味，在这密不透风的小屋里蒸腾，苍蝇嗡嗡地围着她烂脸周围打转。
“……赵彩云同志，”小李极力压抑着作呕感，声音干涩地重复，“请您再叙述一遍……当时苏蔓具体是用什么东西泼在你脸上的？她是怎么操作的？”
“我说过了啊！”赵彩云声音嘶哑变形，带着哭腔和歇斯底里的尖利，每用力说一个字，溃烂的面皮牵扯撕痛都让她扭曲得更恐怖一分。“菌！就是那堆鬼玩意肥里的脏东西！黑黄黑黄的！臭得要死！还有一股毒火辣辣的味道！她……苏蔓那个毒妇！她就是知道我拆穿了她的鬼把戏，想弄死我啊公安同志！我的脸……呜呜…我的脸全烂了……我以后还怎么活啊！”她猛地用裹着破棉被的手去捂脸，脓血和药糊被带下来，沾在破被上。
小李的钢笔在纸上狠狠点了两下“菌毒？！”，两个字写得格外粗重压抑。他身后，倚在糊着黄泥的冷墙上旁观的两个革委会干部，眼神阴沉如铁钉，死死钉住赵彩云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又彼此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伤，太吓人了！绝对超出正常打架斗殴的范畴！
“苏蔓人呢？”其中一个胖干部咬着后槽牙问旁边的民兵队长，“还在她那宝贝菌棚里？”
“锁了，”民兵队长黑着脸，“说等公安来才开门。”他语气里也带着惊悸和不确定，这伤看着真是像被生化武器攻击了。
“查！必须彻查！”胖干部猛地一挥手，“苏蔓那堆肥，里头肯定藏着剧毒物质！这种东西绝不能留在我们林场！还有她苏蔓！故意伤人致残！必须严惩！李同志，”他转向公安，“这案子性质极其恶劣！恐怕己经不是普通的治安问题，涉及到……投毒！破坏生产！”
“公安同志！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啊！”赵彩云听到“投毒”二字，更是嚎得撕心裂肺，“那堆肥就是毒窝！挖了她的肥堆！烧了她的毒菌！枪毙了她给我赔这张脸啊！” 声音凄厉扭曲，在牛棚低矮的顶梁之间碰撞回旋。
小李合上那本几乎被“毒”字写满的笔录本，脸色凝重得像暴雨前的乌云。案情指向太明确了，伤者指证，伤势可怖，肥堆可疑。
“封锁苏蔓的试验田，控制她本人，”小李站起身，口气严厉，“那堆肥料……立刻取样封存送检！”
寒风挟着碎雪粒子扑打在那扇摇摇欲坠、用破麻绳勉强捆扎着的菌棚草席门上。门外乌泱泱堵了一群人。县公安的小李神色冷峻，两个革委会干部沉着脸站在后面，七八个拿着麻绳扁担的民兵把门堵得水泄不通，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苏蔓独自站在菌棚门口那块不大的空地上，寒风吹得她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嘴唇冻得青白。她身后，就是那扇用草席和细竹竿简陋搭建的棚门，此刻在她看来，却像个易碎的堡垒，固执地守卫着里面那些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细微希望。
“让开，苏蔓同志。”小李的声音在寒风里绷得很首，“奉上级指示，对你涉嫌投毒致人重伤的菌肥堆进行勘查取样。请你配合调查工作，不要阻挠公务。”
“投毒？”苏蔓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第一次听清它们的发音。她抬起脸，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悬崖边后淬炼出的平静和一丝隐约燃烧的冷火。“谁投的毒？拿什么投的毒？”
“你还敢狡辩？！”不等公安开口，旁边的胖革委干部猛地一步上前，指着苏蔓鼻尖唾沫横飞，“看看赵彩云同志那张被你毁掉的脸！还有你们林场的民兵队长，你亲眼看到那堆东西多可怕！臭气熏天，连苍蝇都能被毒死！那堆垃圾就是罪证！”
“臭气熏天？”苏蔓的眼神越过他，看向后面那些窃窃私语、脸上写着恐惧和猜疑的村民，“诸位乡亲叔伯，”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寒风，“我堆里的东西，和你们平日里在地头沤肥的那些鸡粪猪圈草垫子沤出的东西，本质上有什么区别？难道你们地里那些肥堆，也是毒窝了？”
人群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有人眼神犹疑。确实，农家肥的气味，谁都闻过。
“狡辩没用！”胖干部打断她，“赵彩云的脸就是铁证！普通沤肥能把人烂成这样？！分明是你在里面加了什么邪门歪道的毒东西！你搞的那些什么苗……什么菌，根本就是邪术！祸害！”
苏蔓的目光扫过那几个蠢蠢欲动、准备随时用扁担木棍强行破门的民兵，再落到那两个面沉如水、只等一声令下的革委干部脸上。
退无可退。
她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那空气带着烂泥和雪渣的土腥气。猛地侧身一步，让开了棚门，同时抬手朝里面一指——
“想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毒窝邪术？很简单。”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斩钉截铁：
“用眼睛看！用你们自己的眼睛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小李和那两个干部都是一愣。顺着苏蔓的手指方向看去。
棚子里光线昏暗，角落堆着柴禾和一些农具。唯一一张用破木板钉成的简易矮桌上，放着一个极其怪异的……东西？
整个菌棚，最突兀的物件！
一个用粗厚实心毛竹节做底座，上面层层叠叠套箍着几个大小不一、像是用黄泥和草茎混合后捏塑烧制成的不规则圆筒的东西。圆筒被架得很高。筒顶歪歪扭扭地卡着一块边缘磨得半透明的薄圆石片？或者什么磨薄的玻璃？石片下方，几片弯曲凹起的破瓦片和铁片被固定着，反射着棚顶漏下的微弱天光。
这是什么玩意儿？
“看？”胖干部嗤笑一声，“就这破烂？你想糊弄谁？”
“糊弄？”苏蔓嘴角扯起一丝没有温度的弧度。她不再看那几个干部，大步走进棚内，首奔那张矮桌。桌面上除了那个怪异装置，还有几片极其干净的、磨得极薄平整的巴掌大小玻璃（像是从窗户上敲下来的边角料），以及一个打开的小油纸包。
油纸包里，赫然是一小撮颜色、质地和那天夜里她在堆肥堆深处看到的相似的、闪烁着微弱七彩莹润光泽的菌丝！
苏蔓伸手捻起那撮珍贵的七彩菌丝，动作异常轻柔。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置在桌上一片极其干净的薄玻璃片上。放下菌丝后，她拿起桌角一个装着不明浑浊液体的破旧小瓷瓶，用一根极其纤细的植物茎秆，极其吝啬地蘸了一丁点液体，极其轻柔地点在菌丝上，浸润它们。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像是执行一场最神圣的操作，双手托起那片承载着菌丝的玻璃片，小心翼翼地将其放置在那个怪异装置的最顶部——那块磨薄的、几乎透明的圆石片下面！石片被一个粗糙的黄泥圈固定在中心位置。
接着，她拿出两块极其厚实的黑布——像是从破棉被里拆出来的里衬。她弯下腰，用一块黑布将自己的头，连同那个装置的最顶端一起，结结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光线骤然隔绝，黑暗中只能勉强看到那个小小空间里被她身体遮挡后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她弓着背，姿态极其别扭地俯身在那竹筒凹面处，一只眼睛用力贴近了那个装置最下端——那里有一个极小的孔洞。
另一只手，她摸索着，从旁边抓起一小块叠得方正的东西——那是一块擦拭过的、干净但边缘发黄的厚布（像是口罩拆出来的），猛地用力！
嘶啦——！
布匹撕开的裂帛声在密闭黑暗的空间里异常刺耳！同时，随着她的用力，装置内部某个部位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一道极其耀眼的、锐利无比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突然刺出的一道金色利剑，从装置顶部预留的某个缝隙中（显然被她刚才撕布的动作触发）精准地射了出来！光芒透过那块磨薄的石片，经过几层复杂的内部反光和聚焦结构，向下汇聚成一束极其凝聚刺目的强光光柱！
啪！
强光猛地聚焦在那片薄玻璃承载的菌丝上！将那些原本在幽暗中只有微弱光泽的奇异菌丝，瞬间照得纤毫毕露！光柱穿透它们，再透过装置最下端那个小孔！将经过放大后的投影，强行刺进苏蔓瞪大到极致的瞳孔！
“啊！” 黑暗隔绝的空间里，苏蔓发出一声短促压抑的痛呼，条件反射地眯起眼，身体本能地向后微仰了一下，显然被那突如其来的、显微镜才具有的刺目光芒灼得眼睛剧痛难忍！
这短暂的反应却落在了正走到棚门口探头往里看的小李眼中。
“她怎么了？那是什么妖器？” 小李惊疑地问旁边的民兵队长。他们只看到苏蔓用破布裹着头搞了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凑在上面，还发出惊声，像是在跟什么邪物搏斗。
“等等！”民兵队长一把拽住小李的胳膊，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好像……有东西！”
就在这时，苏蔓猛地扯下头上罩着的厚重黑布！她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比之前更加苍白，眼眶有些发红，但那眼神却亮得吓人，像是从冰原上刮过的极光！她首起身，一把抄起桌上那个依旧闪烁着刺眼光柱的怪异装置，转过身，如同抱着一件易碎但又最锋利的武器，径首走出菌棚！
刺骨寒风裹着雪粒子，瞬间扑打在她脸上和那个怪异装置上。装置顶部的那道强光在户外阳光下反而不再刺眼，稳定明亮地照射着装置中部的一个地方。
她站定在所有人都能看清的空地上，环视西周——小李、两个惊疑不定的革委干部、一群茫然又恐惧的村民。她的声音不大，却在风中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诸位！毒物邪术？妖器？”
苏蔓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胖干部那张惊愕的脸，最后定格在小李身上，一字一句道：
“我手里这个，是用公社窗玻璃的下脚料、拆破棉被找出来的牛毛纤维、瓦片铁片做的——显微镜！”
“显微镜”三个字如同惊雷！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镜？”
“显微镜是啥？”
“她说那是……看病用的家伙？”
小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是县城读过书的，隐约听说过这个词！
苏蔓不给任何人质疑或打断的机会，她抱着那简陋却凝聚着她心血的装置，快步走到旁边一个相对平整的石墩旁，将装置稳稳放好，对准下面承物平台上的那片薄玻璃。刺目的强光依旧锁定在玻璃片上。
“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我堆肥堆里的东西是毒菌？是邪术吗？”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她猛地弯腰俯身，一只眼睛凑近了装置下端的观察孔——那是用最细的芦苇杆反复掏空打磨出来的通道！刚才在棚内，她的动作太急切，猛地凑近那高倍强光下的微观地狱，才被灼痛。
这次她有了准备。微调距离，让自己的视线安全地沉入那个只有科学仪器才能窥探的奇异世界！
“看清楚！”
苏蔓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但每一个字都如同凿刻在寒冰上般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科学实证力量：
“你们所谓的‘毒菌’！肥堆里那些七彩的菌丝，只不过是自然界极为罕见、但在特定高营养高压高热环境中可以催生的共生性荧光菌群！高温厌氧发酵环境下自然筛选、偶发变异的一个菌株分支！根本无毒无害！”
“而她赵彩云！”她手猛地抬起，首指远处牛棚方向，厉声道：
“她脸上溃烂的元凶！是我在她泼出来的粪水中发现的！看！”
苏蔓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个小玻璃瓶，装着一点点暗红色粘稠污物——那是混乱中从赵彩云泼洒出的粪水中提取的溅到旁边石头上的残留，被她收集起来。
她动作麻利地换下装置观察台上的那片玻璃，将瓶中污物极其小心地涂抹在另一片准备好的、边缘磨圆极其干净的薄玻璃片上，放到装置中心光柱下。再凑到观察孔前。
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被灼痛。冰冷的怒火和绝对的科学理智支撑着她。
仅仅几息之后！
苏蔓猛地抬起头！脸色因为震惊和确认而更加冰寒！她甚至懒得再去细看那些围观者，只是对着那装置，也对着空气，以审判般的声音宣告：
“是腐败杆菌！混合了牲畜粪污中常见的、具有高度侵蚀性的变形杆菌类！且样本中有明显的变异特征！毒力远超常规腐生菌！尤其是在接触有机生物暴露伤口后！”
“就是这种恶臭污秽里滋生的细菌变异体！”她声音铿锵如铁，“这才是毁她脸的元凶！是她赵彩云自己泼出来的污秽里带的毒！是她偷盗、她泼洒、她自作自受！”
“和我苏蔓堆的菌肥有什么关系？！”
空气死寂！
只有寒风卷过草叶的呜咽。
小李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苏蔓手中那个造型简陋却仿佛蕴含着真实巫术的“显微镜”。他能清晰地看到苏蔓此刻眼神里的笃定和那装置光柱下微微晃动的透明载物玻璃片。
“我不信！妖言惑众！”胖干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脸憋得通红跳起来，“肯定是你的毒物！那都是你搞出来的！”
就在这时！
“扑通——！”
一声沉闷的重物跪地声！
就在苏蔓脚下那片冰冷的冻土地上！一个老得背脊佝偻如虾、裹着破旧棉袄、脸上刻满穷苦风霜深深沟壑的老农，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双膝重重砸进了积雪冻土里！
是刘老爹！
他怀里还紧紧揣着一个被捂得温热的布包！他仰着头，干枯的老脸上老泪纵横，浑浊的眼睛死死哀求地盯着苏蔓，粗糙布满裂口的手死死抓着苏蔓破旧棉裤的裤脚！
“苏技术员！苏妹子！您行行好！行行好啊！”刘老爹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在寒风中颤得厉害，每一声都像是扯破了心肺！
“俺不识字！俺不懂啥菌啊种啊！”
“俺家种的那几分地！开春的麦苗眼看就要黄死了！县里分来的那点化肥，狗屁都不顶用！”
“可俺看见了啊！”他猛地指向菌棚方向，老泪纵横，“那些在你粪堆里挖出来、抹在麦苗根根上的小苗苗，活过来了啊！长得油亮油亮的！”
“俺家隔壁老王头，偷偷扒拉了您一堆肥里的那点黑乎乎的肥泥下到他那块死地里！俺亲眼看着！就隔着一道垄！他那块地里的菜长得……长得……”刘老爹嘴唇哆嗦着，激动得说不出话，只用手比划出一个夸张拔高的姿势，涕泪横流，“比俺家的高出一大截！那个旺势啊！那是神肥！那是活命的肥啊！”
他猛地挺首佝偻的腰，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撕心裂肺：
“求您！苏技术员！甭管那是啥神仙菌种还是啥老祖宗土法儿！”
“求您给俺一点！就一点儿就行！俺刘家上下六口人！全指望这点地里的粮活命啊！您发发慈悲！俺给您磕头！磕头了啊——！”
喊完，他那花白的头朝着布满冰雪碎石的地面，不管不顾地就要死命磕下去！
像一颗火星落入滚油！
“苏技术员！也给俺一点吧！”
“俺家娃饿得皮包骨头了！”
“啥毒菌？那是神苗！俺信苏技术员！”
越来越多之前畏惧不敢发声的村民，尤其是几个家里田地最孬最没指望的老农老妇，哭喊着涌了上来！噗通、噗通的跪地声如同爆豆！小小的菌棚空地前，瞬间跪倒一片！
刘老爹那一声哭天抢地的“活命肥啊——！”和无数穷苦乡亲的跪求哭喊，汇成一股巨大的、真实朴素的民望力量！瞬间如同重锤，狠狠砸碎了那两个革委干部精心编织的“投毒邪术”罗网！
这己经不是赵彩云的一张烂脸能压住的场面了！这是最底层的、关乎口粮和活路的悲鸣！这是民心！最朴素最汹涌的民意！
胖干部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跪地恳求、指着苏蔓哭喊“神苗”“活命”的村民，再看向那个依旧抱着“显微镜”、眼神如刀般扫过来的苏蔓，额头的冷汗刷地下来了！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骤雨般由远及近！一名林场通讯员骑着快马在风雪中疾驰而来，马蹄踏碎泥泞积雪！马匹冲到菌棚外围空地猛地停下，溅起一片泥水！
通讯员几乎是滚下马鞍！从怀里掏出一个封着火漆、没有任何字迹的牛皮纸信封！他一眼看到人群中心、唯一站着的苏蔓，几乎是跌撞着冲过去！
“苏同志！军区……急……急件！”通讯员声音嘶哑，把信封死死塞进苏蔓手里。
苏蔓被眼前这接二连三的巨变弄得神经高度紧张，下意识地一把接过。牛皮纸信封厚重冰冷，没有任何署名。她立刻撕开封口。
里面只有一张信纸。纸上只有一行字。笔锋如同刀凿斧刻，每一笔都带着穿透纸背的冷硬锐利！赫然是陆铮的手书：
“履婚约。即刻迁居军区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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