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顾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了。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在那张他美元上的林肯的眼睛……
对他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快速的、难以捕捉的动作。
恰恰相反，那是一个极其缓慢的、充满了人性化细节的、完整的眨眼过程。
眼睑，缓缓地、带着一丝仿佛积攒了许久的疲惫，向下闭合。在那短暂的黑暗之后，又缓缓地、不情不愿地，重新张开。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秒钟。
漫长得，足以让顾诚看清每一个细节。
那不是友好的、善意的眨眼。
更像是一个被迫加班了无数个世纪的、厌世的上班族，在又一次看到一个不知死活的新人，闯进他负责的、麻烦不断的项目里时，所流露出的、那种混合着“啊，又来一个”的麻木、“真他妈烦”的不耐烦，以及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隐藏在最深处的……怜悯。
在眨眼结束之后，那双眼睛，又恢复了原本那种凝视着永恒的姿态。
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顾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那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的、冰冷的、足以冻结思维的僵硬。
那原本温热的、令人愉悦的触感，此刻却变得像一叠冰冷的、滑腻的蛇皮。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逻辑、所有的常识、所有他赖以为生的、用来构建这个世界的理性堤坝，都在这一刻，被这一个轻描淡写的、荒诞不经的“眨眼”，给冲垮了。
他以前遇到的诡异，无论是试图用影子杀人的，还是在镜子里搞传销的，甚至是刚才那个试图格式化一切的程序恶魔，都还在他可以理解的“异常”范畴之内。它们是“病毒”，是“BUG”，是现实这个操作系统里出现的错误。
但眼前这个……
这个……是什么？
这是操作系统本身，疯了。
是你用来衡量价值的、最基础的、最可信赖的“锚点”，它亲口（亲眼）告诉你：“嘿，小子，你所以为的真实，只是个笑话。”
这比任何妖魔鬼怪，都要恐怖一万倍。
“……幻觉。”
半晌，顾诚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对，一定是幻觉。是那个程序恶魔消失前留下的诅咒，开始生效了。它在用这种方式，攻击他最信任的东西，动摇他的心智。
一定是这样。
他猛地拿起那张钱，像一个疯子一样，翻来覆去地检查着。他把它凑到眼前，几乎要贴到自己的眼球上，试图从那精密的印刷网点中，找出任何一丝“异常”的痕跡。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它就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崭新的、甚至还带着油墨清香的百元大钞。
他甚至用指甲去抠那双眼睛，传来的，只是纸张被刮擦时的、粗糙的触感。
顾诚不死心，他又拿起桌上的其他美币，一张一张地，用一种近乎偏执的、神经质的方式，反复检查。
每一张，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他将所有美币都摊开，铺满了整个桌面，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占卜仪式。他死死地盯着那一百多双一模一样的、印刷出来的眼睛，期待着，又恐惧着，它们能再动一下。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它们就那样静静地、沉默地，躺在那里，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失态。
“……操。”
顾诚向后一仰，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疲惫至极的呻吟。他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庆幸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还是该恐惧，那并非幻觉。
那个诅咒……
“你将永远……看到……交易的……痕迹……”
那句话，像魔咒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回响。
如果，那一次眨眼，就是所谓的“交易的痕迹”……
那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张钱，曾经被用来交易过什么？它“看”到了什么？还是说……它本身，就是一场更宏大、更诡异的“交易”中的一环？
无数疯狂的念头，像脱缰的野马，在他的脑海里奔腾。
顾诚的笑容，己经彻底从他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深的疲惫与茫然。
他看着满桌的cp，第一次，感觉不到任何的乐趣和安全感。
他感觉，自己像是打开了一扇绝对不该被打开的门。
而门后，是比他之前见过的所有诡异，都要深邃、都要不可名状的……深渊。
(http://www.qiushuxsw.com/book/jAcT0A.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qiushuxsw.com。求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qiushu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