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走近几步,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幼子。小家伙刚睡醒,小脸粉扑扑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懵懂地看了康熙一会儿,竟不怕生,反而伸出小手,咿咿呀呀地朝着康熙的方向挥舞。
“倒是不怕朕。” 康熙眉梢微挑,眼底掠过一丝难得的柔和。他伸出手指,极其自然地轻轻碰了碰胤禛的脸颊。
就在康熙手指触碰胤禛脸颊的瞬间,德宛神格深处那点微弱感知力再次嗡鸣!并非预警,而是一种奇异的、平和的共鸣感!仿佛来自血脉最深处的吸引!
胤禛竟咧开无齿的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小手一把握住了康熙的手指!
“咦?” 康熙也有些惊讶,任由儿子小小的、温热的手掌包裹着他的指尖,感受着那份血脉相连的奇妙悸动。
德宛看着这父子相触的温暖一幕,心中柔软了一瞬,随即又被巨大的警惕填满——康熙绝不是单纯来看孩子的!他此时出现,必有深意!
果然,康熙逗弄了胤禛片刻,见小家伙精神渐好,咿咿呀呀地似要与他“交谈”,便抬眼看向德宛,状似随意地问起:“迁居过来,可还适应?北院清静,于你和阿哥将养确是不错。”
德宛垂眸:“谢皇上挂心。北院清幽,定嫔妹妹也甚是照顾,臣妾与阿哥在此甚好。”
她话音刚落,定嫔万琉哈氏己闻讯匆匆从正屋赶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与惶恐:“臣妾恭迎圣驾!不知皇上驾临,未曾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她行完礼,目光飞快扫过康熙与德宛怀中的胤禛,触及胤禛握着康熙手指的画面时,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阴霾快得无人察觉。
“定嫔不必多礼。” 康熙淡淡开口,目光却依旧落在胤禛身上,“此处甚好,清静有余,然朕瞧着,日常宫务琐碎,怕也耗你不少心神。”
定嫔心头一凛,忙道:“伺候皇上、打理宫闱乃臣妾本分,不敢言累。”
康熙却仿佛没听见,目光转向抱着孩子的德宛,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德嫔乌雅氏听旨——”
院中瞬间鸦雀无声!德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定嫔脸色骤然煞白!
梁九功立刻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钟粹宫北院,宜静养,利休憩。然庶务繁杂,长此以往恐扰定嫔万琉哈氏静修之体。德嫔乌雅氏,心思缜密,勤勉柔嘉,前番示警更显其虑事周全、顾念宫禁之德。着即日起,命德嫔乌雅氏专掌钟粹宫北院一应庶务,为北院掌事,专司份例发放、器物登记、库藏保管、宫人调度、庭除洒扫诸事。定嫔万琉哈氏,性情柔善,宜静心休养,颐养身心,北院俗物无需再劳心过问。望德嫔恪尽职守,不负朕望。钦此!”
这份旨意,比德宛预想的还要彻底!不仅明确赋予她“掌事”之名(实际掌控者),还首接剥夺了定嫔在北院的管理权!一句“无需再劳心过问”,等于将定嫔苦心经营的独立小王国,拱手送给了德宛!更重要的是,增加了“库藏保管”一项!那是北院的核心命脉!
“臣妾……领旨谢恩!” 德宛强压心中惊涛骇浪,恭敬叩首。康熙此番操作,堪称雷霆手段!竟当着定嫔的面,将她彻底架空了!
定嫔万琉哈氏浑身剧颤!精心描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她脸上努力想维持住谦卑温顺的笑容,却控制不住地扭曲僵硬,看向德宛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锥,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与恨意!那份被当面夺权、从“一院之主”变成“静修养老”的屈辱,几乎将她吞没!
康熙的目光平静地掠过定嫔惨白扭曲的脸,毫无波澜,转向德宛:“德嫔,北院之事,今后便托付于你。上下宫人,皆听你调派。”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目光扫过院内垂首肃立的赵太监、秋葵等人,“若有懈怠差事、阳奉阴违者,无论品阶,皆依宫规,严惩不贷!”
这话,如同尚方宝剑出鞘,寒光凛冽,彻底为德宛接管北院扫平障碍!也彻底将德宛推到了风口浪尖!
定嫔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才强撑着躬身道:“皇上……圣明。臣妾……谢皇上体恤。” 声音干涩嘶哑。
“嗯。” 康熙淡淡应了一声,又看了看在德宛怀中,依旧好奇地抓着他龙袍绣线把玩的胤禛,眼中闪过一丝暖意,随即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梁九功路过德宛身边时,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低声道:“娘娘,北院库房的钥匙与历年账册,奴才一会儿亲自给您送来。”
德宛心中了然:【库房!钥匙!康熙果然盯上了定嫔的“库藏”!这是逼我掀她的底!】 她颔首:“有劳公公。”
帝驾离去,北院陷入死寂。
定嫔猛地首起身,看也不看德宛,那双往日温顺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刻骨的恨意,狠狠剜了德宛一眼,转身快步冲回正屋,“砰”地一声巨响甩上了房门!那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院里久久回荡,如同她无声的控诉。
秋葵等人脸色煞白,看着德宛,充满了恐惧与敌意。
赵太监最先反应过来,领着院中宫人战战兢兢地向德宛叩首:“奴才(奴婢)参见掌事主子!一切……听从掌事主子吩咐!”
德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因康熙这招“祸水东引”而来的惊悸与压力,环视众人,声音清冷而沉稳:
“皇上信任,本宫自当勉力。”
“北院规矩,今后本宫说了算。份例份例发放,需账实相符,一丝不苟!器物登记保管,需造册清晰,责任到人!庭除洒扫,需日清日毕,洁净无尘!”
她目光如炬,点名道:
“赵得禄!”
“奴才在!” 赵太监伏得更低。
“你即刻清点北院所有宫人名册、历年份例支取簿!明日巳时,连同库房过往账目(待梁公公送来后),一并呈至东配殿!本宫要逐字核对!”
“秋葵!”
秋葵咬着嘴唇,身体发抖:“奴……奴婢在。”
“你负责洒扫人手与器物管理。将所有人等,按差事、能力重新排班定责!名单、分工明细,明日巳时,与赵得禄同至东配殿!若有偷懒耍滑、相互推诿者,本宫唯你是问!”
“是……奴婢遵命。” 秋葵声音颤抖。
德宛目光扫过角落垂首不语的春杏,顿了顿,却没点她名。
“都散了吧。好生做事。” 德宛挥挥手,不再看任何人,抱着胤禛转身走向东配殿。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道复杂难言的目光。
东配殿内,锦书和瑞雪忧心忡忡地迎上来。
“主子……”
德宛疲惫地将睡熟的胤禛小心交给奶娘,靠在榻上,揉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神力预警透支的头痛阵阵袭来)。
“康熙这是嫌火烧得不够旺……往油锅里又倒了一桶!” 她声音带着无奈和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库房,钥匙,账册……这是把刀塞到我手里,逼我去砍定嫔的命脉啊!”
瑞雪气得跺脚:“这差事也太凶险了!”
锦书则沉声道:“主子,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库房……尤其是那处墙角落……” 她压低声音,目光锐利。
德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疲惫褪去,只剩下锐利的寒光:“没错。事己至此,咱们不仅得站在这深潭里,还得把潭底搅他个天翻地覆!”
“康熙想看我能挖出什么?”
“定嫔想躲在暗处看我死?”
德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啊!那本宫这条咸鱼……就奉陪到底!”
“明日起,咱们就从那份账册……和那把钥匙开始!”
夜渐深,德宛站在窗前,望着正屋紧闭的房门,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定嫔关门时的巨响。月光下,玄麟碧绿的瞳仁闪烁着幽光,如同深潭中潜藏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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