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茶轩的幌子在暮色中泛着赭石色的暗光。莫施熠数着二楼窗口的人影晃动，三明三暗，是清洗队惯用的埋伏信号。他抹去唇角渗出的血丝，将铜钥匙藏入舌下，推门时铜铃惊起一串凄清声响。
茶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柜台后的小厮眼神闪烁，指节在算盘上敲出莫尔斯电码的节奏——危险，速离。
“一壶碧螺春，要雨前摘的。”莫施熠故意高声点单，指尖在柜面划出三道浅痕。这是他当年与陈掌柜约定的暗号，意为“我己入彀”。
二楼传来茶杯坠地的脆响。莫施熠缓步登阶，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转角处悬着的青铜镜映出他身后尾随的黑影——至少西个，袖口都别着蛇形铜扣。
雅间门帘半卷，久延欢被反绑在临窗的玫瑰椅上，脖颈处横着一把薄如蝉翼的短刀。持刀人背光而立，和服袖口露出半朵樱花刺青。
“少帅果然情深义重。”那人转身，面庞竟与久延欢有三分相似，“在下月影七郎，久姑娘的...师叔。”
莫施熠在距门槛三步处站定。这个角度能同时看到久延欢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窗外对面屋顶的反光——狙击手。他忽然轻笑出声：“东洋人也懂茶道？”
话音未落，他甩出藏在袖中的铜钱。第一枚击灭烛火，第二枚打偏短刀，第三枚首取月影咽喉。黑暗中久延欢一个翻身撞碎窗棂，玻璃碎片如霰雪纷飞。
枪声骤起。莫施熠扑向久延欢的瞬间，左肩爆开一朵血花。他借着冲力将她推出窗外，自己却撞翻了茶炉。滚烫的茶水泼在月影脸上，惨叫声中莫施熠抓起烧红的铁钎刺入狙击手所在的方位。
久延欢在坠落时扭转身形，银针从指间倾泻而出。埋伏在巷口的清洗队员接连倒地，每个人的眉心都有一点朱砂般的血痕。她接住随之跳下的莫施熠，两人跌进满载棉花的货车里。
“钥匙...”莫施熠咳着血沫，“百花巷...七号...”
追兵的脚步声近在咫尺。久延欢撕下衣角扎紧他汩汩流血的伤口，发现弹头竟淬着熟悉的青蓝色——夜息香毒素的改良版“快意散”！
“撑住。”她将莫施熠藏入柴垛，自己伪装成农妇推车前行。转角处贴着通缉令，画像上的莫施熠眉目如刀，赏金高得惊人。
百花巷七号是间废弃的裱画店。久延欢用铜钥匙打开落满灰尘的樟木箱，里面除了一摞泛黄的曲谱，还有封火漆密封的信笺。她对着月光展开信纸，空白处渐渐浮现出蓝莹莹的字迹：
“明兰师姐：
青江之约实为死局，守承大哥被逼签署处决令时，在‘快’字最后一捺藏了反笔。东洋人研制的‘快意散’需南岭悬崖上的并蒂莲为解，切记不可...”
信纸突然自燃，久延欢急忙拍灭火苗，却见灰烬中残留半片金箔，上面蚀刻着津北城地下水道图，某处被朱砂圈出——正是帅府东暖阁的位置！
巷口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久延欢将金箔藏入发髻，刚转身就撞上一堵人墙。月影七郎的和服下摆滴着血，手中短刀挑着一只熟悉的怀表——莫施熠的！
“师侄女，你母亲没教过你吗？”月影的声音温柔如毒蛇吐信，“‘快意门’的暗器，永远伤不了同源之人。”
久延欢的银针果然在距他咽喉三寸处诡异地坠地。月影笑着卷起左袖，露出整条手臂的樱花纹身，其中三朵格外艳红——正是母亲当年独创的“三点封穴”手法所刺！
记忆如闪电劈开迷雾。五岁那年，她曾在母亲房里见过这个图案。当时母亲慌忙掩袖，玉镯磕在桌角裂了道细缝...
“你杀了我母亲。”久延欢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月影摇头：“我只是告诉守义师兄，明兰师姐偷换了实验用的毒素。”他向前一步，“现在，把金箔交出来。除非你想看莫少帅在幻境中笑着流血而死？”
久延欢突然笑了。她抬手摘下鬓边银簪——簪头莲花纹与莫施熠那枚银针一模一样。
“师叔，你忘了一件事。”她旋开簪身，一缕青烟飘向月影面门，“我母亲最拿手的...从来不是暗器。”
月影惊惶后退，却己吸入“醉芙蓉”花粉。这是当年明兰从南岭绝壁采集的异种，专克东洋幻药。他踉跄着扶墙，眼睁睁看着久延欢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弄中。
子时的钟声从津北城中心传来。久延欢回到柴垛处，发现莫施熠正用血手指在墙上写着什么。凑近看，竟是一首残缺的《快意赋》：
“......快意平生志未酬，
青江夜雨洗吴钩。
若得......”
最后几个字己模糊不清。莫施熠看到她，涣散的眼神突然凝聚：“东暖阁...药柜第三格...父亲留了...”
久延欢握住他冰冷的手，突然背诵出母亲教她的口诀：“‘快意散’毒，需以并蒂莲心二钱，晨露煎服。”
莫施熠瞳孔骤缩，接上下半句：“...辅以青黛、蝉蜕，文火三沸。”这正是父亲在他儿时教过的药方！
两人在血泊中对视，某种超越算计的默契在目光中流转。远处帅府方向突然升起滚滚浓烟，火光照亮了半座城池。钟楼上，一口千斤铜钟轰然坠落，砸碎了周参谋长检阅部队的高台。
混乱中，久延欢扶起莫施熠：“能走吗？”
莫施熠擦去嘴角血迹，竟露出个轻松的笑容：“快意人生，死又何妨？”
(http://www.qiushuxsw.com/book/jAucA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qiushuxsw.com。求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qiushu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