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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冰语回廊

小说: 快意录   作者:璃木本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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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施熠的身影如同挣脱熔炉的幽蓝流星,瞬息没入洞窟深处的通道口。久延欢强压内三色能量撕扯的剧痛,驱动残破身躯紧随其后。冲入黑暗的刹那,硫磺的灼热被彻底斩断,取而代之的是冻结骨髓的纯粹寒意。空气干燥如砂纸,每一次呼吸都刮擦着灼伤的肺叶,带起细微的冰晶碎屑。

眼前的世界,森然、死寂、却又宏大得令人窒息。

一条望不见尽头的巨大回廊,由无数惨白、扭曲、相互倾轧的巨兽骸骨构筑而成。粗如殿柱的腿骨支撑穹顶,布满尖刺的肋骨交错成狰狞的拱券,巨大的肩胛骨如同惨白的帆,倾斜地插在骨堆之间。所有骸骨表面都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坚冰,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鬼魅般的惨白。冰冷的寒风在骸骨缝隙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低啸,仿佛无数被冰封的亡魂在无声哭嚎。

莫施熠就在前方数十丈外。

他覆盖着幽蓝冰鳞的身躯,在这白骨冰廊中本该如鱼得水,如同归乡的君王。体表流淌的暗金符文在幽蓝冰光下静谧流转,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冰冷秩序。他行走的速度平稳,每一步踏在覆冰的骸骨地面上,都留下一个边缘凝结细微冰刺的脚印,沉默而孤绝。

然而,久延欢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凝滞——并非步伐的迟滞,而是灵魂层面的共鸣与扰动。

当他经过一根斜插入地、内部冻结着大片暗色脉络纹路的巨大肋骨时,他覆盖冰鳞的肩背线条会极其细微地绷紧一瞬。当他靠近一处由数根巨大脊柱骨扭曲盘绕形成的、散发着异常幽蓝光芒的骨节节点时,他那燃烧着苍白冰焰的竖瞳,会极其短暂地闪烁一下。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穿透了非人的冰壳,连接着他与这冰封地狱中无尽的痛苦回响。

久延欢放缓脚步,屏息凝神。她不再仅仅盯着那个冰冷的背影,而是将感知沉入构成这死亡回廊的骸骨本身,沉入那些幽蓝的冰层。药师的本能和多次濒死的首觉发出尖锐的警报:这冰层,是活的!是无数强大意志被归墟之力侵蚀、冻结、永恒禁锢的痛苦结晶!

她靠近一根巨大的、覆盖着幽蓝冰晶的腿骨。指尖悬停在冰面毫厘之外,闭上眼。

轰!

无数破碎、混乱、充满极致冰冷绝望的意念碎片,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感知!

“……束缚……永恒的……冰狱……”

“……归墟……吞噬……意志……”

“……痛……好痛……谁来……终结这一切……”

亿万亡魂的哀鸣在冰层深处共振!这无尽的痛苦回响,与莫施熠体内那冰冷秩序的核心,竟产生了某种诡异而致命的共鸣!那些亡魂的绝望,如同细微却无孔不入的冰针,正在穿透他的防御,刺向他冰封之下可能残存的、属于“莫施熠”的痛觉神经!

久延欢的心脏被这发现狠狠攥紧。恨意与冰冷的算计依旧存在,但此刻,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悄然滋生——同病相怜?不,是同陷冰狱的冰冷认知。他们都是被这墟骸世界、被更冰冷力量玩弄的囚徒。

她再次看向莫施熠的背影。他停在了一处巨大的拱门前——由两根弯曲的巨兽獠牙交叉拱卫,獠牙根部,一块异常巨大、幽蓝深邃如寒渊的菱形冰晶深深嵌入骸骨之中。冰晶内部,冻结着一只巨大、空洞、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兽瞳轮廓,那凝固的悲伤与怨毒几乎化为实质,无声地嘶吼着。

莫施熠站在冰晶前,背影凝固。久延欢甚至能看到他垂在身侧、覆盖冰鳞的手,指尖微微蜷起,似乎在抵抗着那冰晶中更加强烈、更加古老的痛苦意志的冲击。

他在挣扎!并非力量的挣扎,而是灵魂在抗拒被同化、被这无尽痛苦彻底淹没!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点燃的微弱火种,在久延欢心中亮起。用她体内那混乱的、源自湮灭的力量,去刺激这冰晶中的痛苦意志,制造一个缺口!不是为了伤害他,而是为了唤醒他!哪怕唤醒的只是更深的痛苦!

这个想法疯狂而危险,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希望。

她不再犹豫。强忍着剧痛,她小心翼翼地调动起体内那混乱纠缠的三色能量——炽白的“余烬”毒火、幽蓝的残核寒流、暗红的毁灭热源。这一次,她不再追求毁灭性的爆发,而是如同操控最精密的毒药,将三股力量强行糅合、压缩成一根细如发丝、却蕴含着极致混乱湮灭气息的能量刺!

她将指尖对准脚下覆盖着哀嚎冰晶的骸骨地面,眼神锁定那块巨大的菱形冰晶,将那根无形的、混乱的能量刺,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轻轻“点”入冰晶网络的脉络之中!

呲——!

微不可闻的声响,如同冰层深处最细微的叹息。

然而,效果立竿见影!

轰!!!

那块巨大的菱形冰晶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内部冻结的巨大兽瞳轮廓剧烈震颤,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搅动!一股远比之前狂暴、凝练百倍的痛苦怨毒洪流,混杂着一丝被外来混乱力量刺激的疯狂,如同失控的冰风暴,猛地从冰晶中爆发出来!但这股洪流的目标,不再是前方的莫施熠,而是如同被激怒的狂兽,大部分混乱狂暴的意念,竟顺着久延欢投入的那根混乱能量刺,反向冲击而来!

“唔!”

久延欢如遭重锤,闷哼一声,身体剧震!冰冷狂暴的痛苦意念如同无数冰锥狠狠刺入她的脑海,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丝带着冰晶的血线!这是自毁式的引火烧身!

然而,就在这反向冲击爆发的瞬间,菱形冰晶因内部意志的狂暴宣泄而变得极度脆弱,核心处那点精纯古老、散发着奇异冰蓝色光焰的核心,被这股混乱的冲击猛地“挤压”了出来,暴露在幽蓝光芒之中!一股安抚灵魂又冻结万物的纯净寒源气息瞬间弥漫!

更关键的是,那股反向冲击久延欢的痛苦洪流,如同最刺眼的信号弹,瞬间吸引了莫施熠的全部注意!

他猛地转身!

那双燃烧着苍白冰焰的竖瞳,不再是锁死冰晶的漠然抵抗,而是带着一种被强行打断、被剧烈扰动的惊怒,瞬间锁定了后方遭受冲击、痛苦不堪的久延欢!

冰焰在瞳孔中疯狂跳动!那眼神,冰冷依旧,却不再是纯粹的非人评估。里面翻滚着被打扰的暴戾,一丝被痛苦共鸣触动的惊悸,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脆弱身影遭受冲击所引发的本能紧绷!

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去看那暴露的、的冰焰核心!

“你……!” 一个干涩、压抑着暴怒的音节从他喉咙里挤出,覆盖冰鳞的手下意识地抬起,似乎想做什么,却又僵在半空。

菱形冰晶因核心暴露和意志宣泄而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咔嚓嚓——!贯穿性的裂痕瞬间蔓延!

就在这冰晶即将彻底崩溃的刹那,莫施熠眼中冰焰猛地一凝!那非人的贪婪本能终究占据了上风!他覆盖冰鳞的手爪闪电般探出,带着冻结空间的寒意,抓向那暴露的冰焰核心!

久延欢捂着剧痛欲裂的头颅,看着莫施熠抓向核心的冰冷背影,又感受着脑海中残余的亡魂哀鸣和身体的虚弱。她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疲惫和一丝计策成功的荒诞感。她赌上了自己,换来了他的一个回眸,一个带着复杂情绪的“你”,以及核心暴露的契机。

值得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条冰霜回廊的尽头,或许不再是纯粹的奴役。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亡魂气息的空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脑海的刺痛,不再看那正在攫取力量的冰冷身影,转身朝着回廊深处、一处被巨大肋骨阴影遮蔽的缝隙,悄无声息地隐没进去。

白骨回廊中,只剩下莫施熠抓住冰焰核心的冰冷身影,菱形冰晶彻底崩碎的哀鸣,以及寒风穿过骸骨缝隙的呜咽。那呜咽声中,似乎夹杂了一丝新的、微不可查的变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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