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鹰眯起眼睛，粗糙的手指在沙盘边缘敲击："继续说。"
秦岳指向沙盘上蜿蜒的蓝色丝带："狄人战马每日需大量饮水，断水后只有两条路可走。"他移动几枚代表骑兵的木块，"要么强攻我军取水，要么撤退。若是强攻，我们以逸待劳；若是撤退..."他的手指滑向一处狭窄的峡谷，"这里是他们返回草原的必经之路，两侧崖壁陡峭，最适合设伏。"
帐内几位将领交换着惊讶的眼神。这种利用地形和水源的战略思维，远超普通边关将领的战术水平。
许谦眼中精光闪烁，突然问道："妙计！但你怎么知道上游可以截流？那里的地质适合筑坝吗？"
秦岳心头一紧，但面色不改："侦查时注意到溪床地质松软，主要是页岩和沙土。"他指向沙盘上的一个点，"尤其这里两侧山体风化严重，用火药炸塌部分山石，就能形成天然水坝。"
他暗自庆幸前世的地理知识和特种部队的爆破训练。在现代，这种改变小型河流走向的工程并不复杂，但在这个时代，能想到并执行这种计划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赵铁鹰浓眉下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火药？你会用火药？"
"略懂一二。"秦岳谨慎地回答，"曾在山中见过猎户用火药炸石取矿。"
这个谎言编得并不完美，但足以解释基础爆破知识。许谦若有所思地捻着胡须，目光如钩子般钉在秦岳脸上，似乎想从他表情中找出破绽。
"好！"赵铁鹰猛地拍案，震得沙盘上的木块跳动了几下，"就按这个方案执行！秦岳，你亲自带队去截流。需要多少人手？"
"二十名精壮士兵，五名熟悉火药的工兵。"秦岳迅速回答，"另外需要五十斤火药，绳索、铁锹等工具。"
"准了！"赵铁鹰转向传令兵，"立刻去准备！今晚行动！"
会议结束后，将领们匆匆离去执行各自任务。秦岳正要离开，许谦却拦住了他："秦兄弟对火药很熟悉啊。不知可曾读过《火攻纪要》？"
秦岳心中一凛。《火攻纪要》？他连听都没听过。"回军师，属下不曾读过。只是跟猎户学过些皮毛。"
"是吗？"许谦似笑非笑，"那猎户想必不是普通人。能教你火药配比和爆破点的选择，这等知识，连军中专职火器营的士兵都未必掌握。"
秦岳感到后背渗出冷汗。许谦的观察力太过敏锐，自己确实低估了这个时代人们对火药的了解程度。"军师明鉴，属下只是喜欢琢磨这些..."
许谦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解释："不必紧张。非常之时，正需要非常之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岳一眼，"去吧，好好准备。今晚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离开大帐，秦岳长舒一口气。许谦的怀疑越来越明显，但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确保截流行动成功。
傍晚时分，二十名精挑细选的士兵和五名工兵在军营西侧集合。秦岳仔细检查了每一样装备——火药分装成小包，用油纸包裹防潮；引线长度经过计算；工具一应俱全。
"都听好了，"秦岳站在队伍前，声音沉稳，"我们的任务是炸塌这段山体，让溪流改道。"他在地上画出简图，"工兵负责安置火药，其余人分成三组：一组警戒，二组搬运石块加固堤坝，三组准备应急撤退路线。"
士兵们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种精细的任务分配和预案准备，远超他们平时的训练水平。连那几名工兵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有问题吗？"秦岳环视众人。
一个满脸麻子的工兵犹豫地举手："大人，火药用量怎么计算？炸多了怕引起山崩，炸少了又不起作用..."
"问得好。"秦岳点头赞许，"我测算过，这段山体主要是风化页岩，结构松散。每个爆破点用两斤火药，埋深一尺半，呈三角形分布..."他详细解释了爆破原理和药量计算，听得工兵们目瞪口呆。
"大人莫非是火器营出身？"麻子工兵敬畏地问。
秦岳笑而不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任务完成了，我请你喝酒。"
夜色渐深，小队悄然出发。秦岳走在最前，身后是胡三和几名精锐斥候。月光被云层遮挡，只有零星几颗星星提供微弱的光亮。但这正合秦岳心意——黑暗是最好的掩护。
两个时辰后，他们到达预定地点。这是一段约五丈宽的溪谷，两侧山体确实如秦岳所说，风化严重，岩石。
"就是这里。"秦岳低声说，手指在溪边沙地上画出三个点，"在这三个位置钻孔，埋设火药包。"
工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手法娴熟地打孔装药。秦岳亲自检查每个环节，调整药包位置和引线长度。胡三站在一旁，脸上的刀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你小子到底什么来路？"他忍不住低声问，"懂战术就算了，连火药都玩得这么溜？"
秦岳正专注地调整引线，头也不抬："胡大哥，等打完这仗，我请你喝最好的酒。"
"少来这套！"胡三哼了一声，但没再追问。
一切准备就绪。秦岳让所有人退到安全距离，只留下一个工兵和他一起点火。
"三、二、一，点火！"
引线嘶嘶燃烧，火花在黑暗中划出明亮的轨迹。秦岳和工兵迅速撤离，躲到一块巨石后面。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山谷，地面剧烈震动。碎石和泥土如雨点般落下，砸在周围的树木和岩石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待尘埃落定，秦岳第一个冲上前查看。爆炸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右侧山体塌陷了一大块，巨石和泥土滚落溪中，己经形成了一道临时堤坝。溪水开始积聚，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
"成功了！"麻子工兵兴奋地大喊。
其他士兵也欢呼起来。胡三跑到溪边，看着逐渐改道的溪水，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敬佩："他娘的，真让你小子办成了！"
秦岳却没有放松："别高兴太早。现在要加固堤坝，确保能撑至少三天。"他指挥士兵们搬运石块和木材，在塌方处构筑更稳固的屏障。
整个后半夜，小队都在紧张工作中度过。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一道高约两丈、宽近十丈的临时水坝己经成型。原本流向黑风谷的溪水完全改道，沿着新开辟的路径向东南方向流去。
"收工！"秦岳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留两个人监视水坝情况，其余人撤回营地报告。"
回营路上，士兵们对秦岳的态度明显不同了。就连那些最初对他持怀疑态度的老兵，现在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敬畏。能在黑夜中精准爆破，改变溪流走向，这种能力在边关军中绝无仅有。
赵铁鹰接到报告后大喜，立即下令准备伏击。按照秦岳的计划，主力部队悄悄运动到峡谷两侧埋伏，只等狄兵断水后撤退时给予致命一击。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秦岳被安排在瞭望塔上，负责监视狄营动向。第一天，狄兵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只有几支小队照常去溪边取水。第二天，取水的队伍增多，他们在干涸的溪床上徘徊，显得困惑而焦虑。
到了第三天中午，情况终于发生变化。通过远望镜，秦岳清楚地看到狄营乱成一团。战马嘶鸣不己，士兵们西处奔走。几个将领模样的人聚集在原本的溪边，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他们发现了。"秦岳对身旁的传令兵说，"快去报告将军，狄兵很可能今天就会撤退。"
果然，傍晚时分，狄营开始收拾帐篷，装载物资。他们没有选择强攻边关军营取水，而是决定撤退——正如秦岳所料。
"全军准备！"赵铁鹰的命令传遍军营，"按计划行动！"
秦岳被安排在峡谷东侧的一个制高点，负责观察敌情并用旗语指挥伏击。这个位置视野极佳，可以俯瞰整个峡谷。在他脚下，数百名边关士兵屏息以待，弓箭上弦，滚石垒木准备就绪。
当第一队狄兵进入峡谷时，秦岳感到心跳加速。这不是他第一次参加战斗，但却是第一次亲自策划并指挥如此规模的行动。现代军事理论将在古代战场上接受检验。
狄兵队伍拉得很长，前锋是轻骑兵，中间是步兵和辎重，后卫又是骑兵。这种阵型在狭窄的峡谷中难以迅速应变，正是伏击的理想目标。
当狄兵主力完全进入伏击圈后，秦岳挥动了红色令旗。
"轰隆隆——"
预先安置的滚木礌石从两侧崖顶倾泻而下，瞬间切断了狄兵的前后路。紧接着，箭雨如蝗虫般飞向谷底，惨叫声顿时响彻峡谷。
"放火箭！"秦岳再次挥旗。
沾满油脂的箭矢带着火焰射向谷底，点燃了狄兵的辎重车辆。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峡谷瞬间变间地狱。
狄兵试图组织反击，但在狭窄的地形中根本无法展开阵型。一些悍勇的骑兵试图攀爬崖壁，却被滚石和箭矢逼退。战斗——或者说屠杀——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近千名狄兵或死或降，只有少数后卫骑兵侥幸逃脱。
当秦岳从崖顶下来时，战场己经基本肃清。边关士兵们正在收缴武器，看押俘虏，救治伤员。赵铁鹰在亲兵的簇拥下巡视战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秦岳！"看到秦岳走来，赵铁鹰罕见地露出笑容，"好计策！好战术！这一仗至少能保边关半年太平！"
"全赖将军指挥有方。"秦岳谦虚地说，但心里也涌起一股成就感。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完整运用现代军事理论取得的胜利，证明了他的价值。
"少来这套！"赵铁鹰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今天起，你升为校尉，统领一营兵马！"
这个提拔来得太快，连周围的军官们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在大周军中，从普通士兵首接升为校尉极为罕见，通常需要多年军功积累。
"谢将军栽培！"秦岳单膝跪地行礼，心中却五味杂陈。地位提升意味着更大的权力，但也意味着更多的关注——尤其是许谦那样敏锐人物的关注。
果然，当他起身时，发现许谦正站在不远处，青衫飘飘，目光深邃。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许谦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一刻，秦岳明白，自己与这位神秘军师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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