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句轻飘飘的“不同意”,像一滴冷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
整个大殿,瞬间炸了。
“竖子狂妄!”
“林知节!你毁我大梁文脉,竟还敢在此巧言令色!”
跪在地上的御史们,个个义愤填膺,仿佛我不是反驳了一句,而是当着他们的面,又撕了一本《论语》。
孔伯都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悲愤道:“你……你这乱臣贼子!到了此刻,还不知悔改!陛下,请看此人嚣张之态!若不严惩,国法何在!天理何存!”
我正准备清了清嗓子,跟他好好掰扯一下什么叫“形式逻辑”和“幸存者偏差”,给他上一堂生动的“社会学入门课”。
然而,一个我没料到的人,却抢在了我的前面。
“陛下!臣,有话要说!”
一道清亮而坚定的声音,从我身侧响起。
我有些讶异地转过头,只见副主考官张承言,手捧着一卷厚厚的书稿,昂然出列。
他那张向来严肃古板的脸上,此刻,没有了往日的迷茫与纠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朝圣者般的坚定与狂热。
他的眼神,明亮得像两颗寒星。
【哟,这小子可以啊,都会抢答了。】
我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默默向后退了半步,重新回到了我那舒适的“观众席”位置,将舞台,完全让给了他。
孔伯都看到张承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轻蔑。
“张侍读?你身为副考,辅佐不力,本就难辞其咎。怎么,如今还要为这乱臣贼子,充当说客不成?”
在他看来,张承言不过是个后辈,一个被林知节蛊惑了的、糊涂的“自己人”。
然而,张承言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上的轻蔑,迅速凝固。
“孔尚书此言差矣!”张承言的声音,掷地有声,响彻大殿,“承言今日,非为林大人一人辩,而是为‘圣人之道’辩!为‘经世致用’之学辩!”
他转向御座,朗声道:“陛下!孔尚书言,林大人考题怪诞,是为‘奇技淫巧’。学生,不敢苟同!”
“《礼记》有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林大人考校‘垃圾分拣’,看似琐碎,实则是在考察士子们‘格物致知’、‘辨类识物’的根本之能!若连身边之物都无法清晰分类,又何谈治理一方,安抚百姓?”
“这……这是强词夺理!”孔伯都的脸色,微微一变。
张承言却毫不停顿,声音愈发高亢。
“《周礼·考工记》详述百工之事,难道圣人也是在推崇‘奇技淫巧’吗?非也!圣人是在教导我等,须知万物之理,方能成就万事之功!”
“至于‘概率测算’,更是上古圣王之道!《易经》以卜筮断吉凶,不正是对未来之事进行推演与测算?大禹治水,派人西处勘探,丈量地势,规划水道,不也是在以数据经略天下?若无此等‘实学’,何来我华夏数千年之基业!”
他一番话,引经据典,字字珠玑,竟是将林知节那些看似“离经叛道”的考题,全都从儒家最根本的经典里,找到了“理论依据”!
这操作,首接把孔伯都和跪着的一众御史,全都干沉默了。
他们张着嘴,想反驳,却发现对方用的,全都是他们最熟悉、最信奉的“圣人之言”。
这感觉,就像你准备用咏春拳打人,结果对方上来,首接在你面前,打了一套比你还正宗的“寻桥”和“标指”。
一时间,殿上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而我,则在心里,为张承言献上了膝盖。
【漂亮!逻辑闭环,论据充足,还用的是对方的辩论体系。这波‘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我给满分!张承言这小子,成功从一个‘产品经理’,进化成了‘首席理论布道师’啊!】
眼看从“道统”上己经无法攻击,孔伯都气急败坏,只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一派胡言!就算你巧舌如簧,也无法解释,为何要将圣人经典,涂抹成那般模样!此乃大不敬!”
“大不敬?”
张承言笑了。
那是一种,看穿了一切的、充满了怜悯的笑容。
他将手中那卷书稿,高高举起,如同举起了一面胜利的旗帜。
“孔尚书,你可知,这被你称为‘涂抹’的痕迹,是什么?”
“这,是‘批注’!是‘思考’!是‘解构’!是将圣人之言,化为解决实际问题之利器的过程!”
“学而不思则罔!这位考生,才是真正将圣人教诲,读进了心里,用到了实处!而你们,只会抱着经典,将其束之高阁,奉为牌位,这,才是对圣人最大的不敬!”
说完,他将书稿,郑重地呈给了一旁的内侍。
“陛下!学生不才,在襄助主考期间,偶有所得。深感林大人之学,实乃上承圣人之道,下启万世太平的‘新学’!为免世人误解,学生耗时半月,遍览群书,将林大人之新学,与古之经典相互印证,著成此书。”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充满了神圣的使命感。
“此书,名为——”
“《新政考据:圣学实践之我见》!”
“恳请陛下,御览!”
当这本“神装”的名字,被念出来的一刹那,孔伯都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死灰。
他知道,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的理论武器,被人用更高级、更严密的方式,重新定义。他的信仰,在这一刻,被彻底地,降维打击了。
他双腿一软,颓然地,瘫坐在了冰冷的金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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