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鱼高认真的杀鱼，刮鳞片。
柳启航兴趣十足的看砧板上首尾异处的鱼，鱼儿无力的张嘴。菜刀在鱼身上用力的刮着。
“73块5，兄弟拿好，慢走。”
“哼。”
大汉瞪了一眼坐着的柳启航气冲冲的走了。
柳启航所有的注意力，依旧牢牢焊在砧板上那条刚刚完成刮鳞、开膛破肚的鱼身上。
鱼嘴徒劳地翕张，空洞的眼睛倒映着油腻腻的灯泡光晕，一种彻底终结后的寂静。
没一会儿卖菜的妇人们发现了鱼摊这边多出一个平时见不到的帅哥，借着卖鱼的借口走到鱼摊前。
“老高呀，今天有没有新鲜的鲫鱼，给我称一条。”
“王婶，今天是家里孩子回来了吗？怎么突然来买鱼了？”
“哪有哦，就是想吃鱼了嘛。”
买鱼的妇人跟老高扯着家常，眼睛时不时的瞟向柳启航。小伙子穿着与这喧嚣油腻的菜市场，格格不入的干净外套。
“老高，这小伙子是你家亲戚？长得可真俊！”
老高抹了把溅到脸上的鱼鳞水沫，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也没法解释行为古怪的“柳兄弟”，一大早过来什么都不买就说要看杀鱼。
王婶开了头，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消息在菜市场这个信息高速公路上以惊人的速度传播:
“老高鱼摊来了个明星样的后生仔在帮忙看摊。”
“真的假的？我去看看。”
“哎哟，那小伙子坐着不动的，可好看了！”
“走走走，正好买条鱼晚上炖汤。”
一时间，老高那原本还算宽敞的摊位前，迅速被一群年龄各异、但目标高度一致的妇人们围得水泄不通。订单像雪花般飞来：
“老高，给我来条鲈鱼，清蒸！”
“草鱼！要大的，片酸菜鱼！”
“鳊鱼有吗？红烧！”
“哎，小伙子，你坐这儿冷不冷啊？阿姨给你拿个垫子？”
“小伙子哪里人啊？有对象没？”
七嘴八舌，人声鼎沸。
老高瞬间被汹涌的人潮和订单淹没，原本就沾满鱼鳞血水的手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刮鳞、剖腹、去内脏、过秤、收钱、找零…动作快得像上了发条，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混合着鱼腥味，他也顾不上去擦。
砧板上的敲击声，刮鳞的“嚓嚓”声，妇人们的谈笑，讨价还价声汇成一片嘈杂的海洋。
而在这片海洋的中心，老七依旧稳稳地坐在那张折叠躺椅上，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的姿势甚至都没怎么变过，只是微微调整了角度，以便更清晰地观察老高那沾满黏液、沾着鱼鳞碎屑的手，如何精准而高效地执行着“终结”与“分解”的过程。
老七的眼神专注得近乎贪婪。
他看着老高粗糙的手指探入鱼腹，掏出滑腻的内脏；看着刀刃贴着鱼骨，利落地片下鱼肉；看着鱼头被斩下时，断口处微微的神经性抽搐；看着刮刀刮过鱼身，带起一片片闪着银光的鳞片，如同剥离一层脆弱的外衣。
这一切，在他眼中，充满了一种秩序井然的毁灭美学。
人类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杀戮，其首接，高效和习以为常，而它，以人类的暴戾为食滋养己身。
“哎，老高，让小伙子帮帮忙嘛！你看你累的！”一个烫着卷发的大妈看着老高汗流浃背，忍不住“心疼”地提议。
老高喘着粗气，瞥了一眼稳坐如山的“柳启航”，苦笑：“他…他看摊就行，看摊就行！”他可不敢使唤这位“爷”。
这位爷不掀他的摊子就谢天谢地了。
老七听到了，眼皮都没抬一下。
帮忙？为什么要帮忙？就一天的活动时间，还不让杀人。可不得趁有时间多看看杀鱼？
双赢。
老高看着钱匣子里迅速堆叠起来的钞票，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客流量，心里确实乐开了花。
虽然累得像条被甩上岸的鱼，但生意从未如此火爆。这绝对是沾了这位爷的光。
此刻的他推着笑容“小兄弟，明天你也过来呗。哥给你开工资。”
“明天再说。”
整个下午，鱼摊成了菜市场的焦点。
老高忙得脚不沾地，杀鱼杀到手软，收钱收到手抽筋。
而老七，像个入定的高僧，专注地欣赏这场永不停歇的杀戮盛宴。
妇人们来了又走，鱼一条条被买走，新的鱼又被摆上砧板。
刮鳞的“嚓嚓”声、斩骨的“笃笃”声、老高粗重的喘息声，妇人们的谈笑声…构成了一曲荒诞又充满烟火气的交响乐。老七在其中，既是局外人，又是最投入的观众。
当菜市场顶棚缝隙透下的光线由白炽转为昏黄，喧嚣声浪终于开始退潮。
摊位前的顾客渐渐稀少，只剩下零星几个在收拾的摊贩。
老高像一滩泥一样瘫坐在小板凳上，腰酸背痛，手指因为长时间浸泡在冰水和鱼血里而发白发皱。但他看着钱匣子里满满的收获，疲惫的脸上还是绽开了满足的笑容。
“小兄弟”老高喘匀了气，看向依旧坐在躺椅上的老七，“今天真是…真是多亏你了！你看这…生意从来没这么好过！”他指了指钱匣子，又指了指旁边空了一大半的鱼池。
老七缓缓地转动了一下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一下午几乎没动的身体有些僵硬。
他目光扫过狼藉的鱼摊——满地湿滑的鱼鳞、凝固的血渍、丢弃的内脏碎屑，还有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腥咸气味。
这混乱的战场遗迹，在他眼中却像是某种壮丽史诗落幕后的余韵。
他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流畅感，仿佛关节不需要预热。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柳启航）英俊却毫无表情的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
“嗯。”他简单地应了一声，算是回应老高的感谢。
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老高那双饱经风霜、此刻布满细小伤口和冻疮的手上。这双手，是今日这场“表演”的主角。
老高被这平静无波的目光看得有点发毛，赶紧站起来：“天快黑了，…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你看…要不我请你吃个饭？”
“不必。”
老七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他绕过地上的污秽，径首走向停放在摊位角落的那辆黑色摩托车。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手套传来，引擎的线条在暮色中显得冷硬而沉默。这辆载具，连接着他与张一天，那个麻烦的“容器”原主的朋友。
老高看着他利落地跨上摩托，发动引擎。
低沉的轰鸣声在空旷下来的市场里显得有些突兀。
老高搓着手，还想说点什么告别的话，但看着“柳启航”那疏离得近乎冷漠的侧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位兄弟，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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