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沉得像灌了铅，压得抬棺人腰背佝偻，粗重的喘息混在呜咽的风里。
人群死寂，只有几声被刻意压抑、又忍不住漏出来的抽泣，像垂死野猫的哀鸣，刚冒头就被山风撕碎。
村民木然地盯着棺材，或空洞地扫过柳启航等6人。
“第五次的副本是有点东西嗷，刚进来就是葬礼现场”夏梦婉眼中透着点兴奋的劲儿。
“开席开席～”夏梦瑶更加兴奋。
村长浑浊的眼球在柳启航和这对扎眼的双胞胎身上转了一圈，喉咙里挤出沙哑的磨刀石般的声音：
“几位…城里来的？赶巧，老张头今儿‘上山’。按规矩，得随个礼，讨个平安。”枯枝般的手指搓了搓。
柳启航没吭声，数了几张诡异币递过去。
其他几人都是经历过几次副本的玩家，虽然惊惧难掩，但动作还算利落纷纷给了几张诡异币。
“谢…谢了。”村长接过钱，枯黄的老脸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满足红晕。
他侧身，指了指旁边临时搭的、同样弥漫劣质香烛味的棚子：“那边…有席面，几位…自便。”
几口油腻大铁锅架在泥地上咕嘟着，浑浊的汤水中翻滚着看不出原形的肉块和蔫黄的菜叶。
破桌子拼凑的席面上，摆着几盘油亮发腻的深色菜肴。空气混杂着劣质白酒、汗臭、泥土、腐败食物和浓烈香烛的气息。
诡异的是，除了他们六个外乡人，没一个村民靠近食物。他们沉默地围在送葬队伍旁，或蹲在远处屋檐下，眼神空洞，投向食物的目光充满恐惧和排斥。
柳启航瞥了眼那翻滚的肉汤，胃里一阵翻搅。
他径首走到棚子边缘一张还算干净的条凳坐下，从背包里掏出一袋饼干，“咔嚓”一声撕开，旁若无人地嚼了起来。
脆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夏梦婉拉着夏梦瑶，大喇喇坐到柳启航旁边，拿出精致保温杯慢条斯理喝水。目光在村民间一一扫过。
来参加葬礼的没有年纪特别大的老人。
李强西人互相看了看，最终恐惧占了上风，也挪过来挤在一起，脸色都不好看，但还算镇定，没有新人的崩溃。
“大家坐一起，安全些。”生怕被讨厌，李强还说了声。
“这么大体格子还害怕？你那肌肉不白练了吗？”夏梦瑶嘴巴跟淬了毒一样扎人心窝子。
“嘿嘿嘿。”
宴席结束后，柳启航一行人被安排在村尾一处废弃的老屋，霉味和牲畜粪便的残余气味浓得呛人。
屋子空荡，破窗灌着冷风。
李强西人占据了相对避风的角落，裹着自带的薄毯或保暖衣物，保持着警惕的坐姿，没人躺下。
“席没吃上本身就烦，还给人安排这破地方住，真是服了。”
“估计这村子没几户像样的房子，凑合住吧。”
柳启航靠着一根粗大房柱坐下，背包在手边。
从进了副本后五小只就异常的安静。老西也不像往常那样碎嘴子，老五也不主动去探查线索了。
仿佛，真打算安静的当一个【中立阵营】了。
夏梦婉和夏梦瑶背靠背坐在柳启航对面不远。
夏梦婉那把古朴长刀横放膝头，刃口在黑暗中偶尔闪过一线幽蓝冷光，手指无意识敲击刀柄，大眼睛警惕地扫视屋顶和黑洞洞的门口。
夏梦瑶靠在姐姐肩头“姐，我眯会儿，下半夜我守夜。”
“嗯呢，你睡吧。”
半夜。
黑暗中，传来极其细微的、拖沓的脚步声，还有一种低沉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像是喉咙被彻底破坏后，仅凭胸腔震动发出的悲鸣。断断续续，飘渺如幻，却又带着钻心的、非人的痛苦和…难以言喻的悲伤。
脚步声在屋外徘徊。
就在那扇破败的木板门外，停留了片刻。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烂植物和土腥气，顺着门缝和破窗洞口丝丝缕缕渗透进来。冰冷、粘腻，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其他几人睡的香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守夜的柳启航和夏梦婉此时紧张到了极点。
时间在恐惧中凝固。
屋外的徘徊持续了约一分钟，拖沓的脚步声才渐渐远去，消失在呜咽的风声里。那股腥腐气味也慢慢淡去。
夏梦婉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弛，但握刀的手纹丝未动。
她无声地长吁一口气，额角沁出细密汗珠。
“走了。”柳启航声音平静。
“瘪犊子玩意儿”夏梦婉用极低声音骂了一句，带着劫后余生的烦躁，“刚来就给老娘下马威？”
恐怖的感觉被她的东北口音彻底冲散。
“婉姐，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口音能驱散恐怖。”
“啊？我寻思我也没有口音啊。张一天也没说过啊。”
“他都快被你俩同化了。”
“真的假的？我咋没听出来呢？”
柳启航少见的沉默了。
到了换人守夜的时间，夏梦婉问那个女大学生孙莉“老妹儿，我有口音吗？”
并不清醒的孙莉被问傻了，这么浓重的口音她自己听不出来的吗？
一时间，孙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支支吾吾的。
醒来的夏梦瑶赶紧打圆场“姐，你别为难人家小姑娘了，咱俩这口音八成是改不了。”
“嗯呢呗”柳启航下意识回了一句，却发现自己好像也被东北话影响了。
“哎呀，睡了睡了，你俩好好守夜。”
天光艰难地刺破黑暗，带来惨白稀薄的光线，村子依旧笼罩在压抑的灰霾中。
柳启航他们被一阵慌乱的喧哗吵醒。
尖锐哭喊，男人粗嘎呵斥，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李强跌撞冲进老屋，脸上是更深的惊恐绝望，眼白布满血丝。
“出…出事了！”他喘着粗气指向村东头:
“听说是老刘家，小孩子哭了一宿，嗓子…嗓子都哭出血了”
“走，去看看”
——
路上遇到颤巍巍的村长和正在往村东头赶得几人。
“准是昨晚上…那东西又去了！”
“又…来了…”村民们被吓得不轻。
“那东西？”夏梦婉长刀握在手中，刀尖斜指地面，眼神锐利，“说清楚！”
村长嘴唇哆嗦，浑浊老眼扫过众人手中的武器，似乎找到一丝依靠，声音带着哭腔：
“是…是‘尸婆’！昨晚…昨晚肯定有‘尸婆’回魂了！去看她家小孙子！娃儿受不住！哭…哭得快断气了！”
尸婆？柳启航咀嚼着这个称谓。
“带路！”夏梦婉言简意赅，不容置疑。夏梦瑶默默起身，盾牌背在身后。
一行人跟着惶惶不安的村长快步穿过泥泞村巷。
老刘家土坯房前围了不少面色惊惶的村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眼神恐惧麻木。隔着破旧木门，传出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嘶哑变形，透着耗尽生命力的绝望，夹杂妇人压抑抽泣和男人焦躁恐惧的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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