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街过巷，带着一股潮湿的咸腥味。金默站在租界一栋洋楼的阳台上，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申报》，目光却不在报纸上，而在对面那栋三层小楼。
“第三天了。”他低声说，“还是老样子。”
林薇从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杯热茶，递到他面前：“送报员换人了。”
“嗯。”金默接过茶，轻轻吹了口气，“右手有枪茧，走路习惯压低重心——是个老兵。”
“军统的人越来越谨慎了。”林薇皱眉，“他们怀疑我们。”
“不是‘怀疑’。”金默喝了口茶，“是己经盯上了。”
林薇没说话，只是站在他身边，望向远处那栋可疑的小楼。阳光洒在她侧脸上，显得格外安静，但这份安静之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你打算怎么应对？”她问。
“当然是先下手为强。”金默笑了笑，“我可不想哪天早上醒来，发现门口多了几个穿中山装、戴圆框眼镜的客人。”
林薇嘴角动了动，却没有笑。她的眉头始终没松开。
“你是说，要主动接触军统的人？”林薇坐在桌边，语气有些冷。
“没错。”金默一边整理衣领一边点头，“不光要接触，还得让他们觉得我们是友非敌。”
“这太冒险了。”林薇摇头，“我们现在最该做的是避开他们的视线，而不是凑上去。”
“避开？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金默拿起帽子戴上，“军统天津站站长姓陈，外号‘铁面’，手段狠辣，但有个毛病——喜欢听故事。”
“讲故事？”林薇挑眉。
“对，讲一个能让他相信我们的故事。”金默拉开门，“而且，这个故事需要点信物。”
“什么信物？”
“火柴盒。”金默回头一笑，“铜制的。”
林薇愣了一下：“你是认真的？”
“当然。”金默耸肩，“据说这位陈站长当年在黄埔当教官的时候，就随身带着这么个破玩意儿。现在他收线人，必须用它当见面礼。”
“你从哪儿弄？”
“旧货市场。”金默己经走出门，“那里什么都有，只要你出得起价钱。”
林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桌上那份刚截获的情报副本。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夜枭。
她不知道这代号指的是谁，但她知道，如果金默真要去见那个“铁面”陈站长，这趟水，只会越搅越浑。
“老板，有没有这种铜火柴盒？”金默在旧货市场的一家摊位前蹲下，指了指自己画出来的草图。
摊主是个西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戴着副脏兮兮的眼镜，打量了金默一眼：“你找这个干吗？”
“收藏。”金默笑眯眯地说，“听说民国初年的火柴盒值钱。”
“那你得去东头王记那儿。”摊主摆摆手，“我这儿都是些日本产的铁皮盒子。”
“谢谢啊。”金默起身拍拍裤子，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他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摊主没有跟上来，才拐进旁边一条小巷。
巷子里站着一个人，穿着长衫，戴着帽子，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东西带来了？”金默走近。
那人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金默。
金默打开一看，正是一个铜制火柴盒，表面有些锈迹，看起来年代久远。
“你怎么搞到的？”他问。
“昨晚从一个老特务家里顺出来的。”那人咧嘴一笑，“他说这是他当年在军统时候的纪念品。”
“不错。”金默把火柴盒放进口袋，“你回去吧。”
那人点点头，转身消失在巷子尽头。
金默站在原地，把玩着那个火柴盒，嘴里喃喃：“今晚，咱们就去会会这位‘铁面’站长。”
晚上七点整，金默走进了法租界的一家茶楼。
这里环境幽雅，服务周到，是情报圈里常用来接头的地方。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壶龙井，静静地等待。
十分钟后，一个身穿灰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在他对面坐下。
“火柴盒。”那人开门见山。
金默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桌上。
对方看了一眼，眼神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平静。
“你是谁派来的？”他问。
“没人派。”金默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自己想来的。”
“哦？”那人挑眉，“你想谈什么？”
“合作。”金默放下茶杯，“我知道你们在查我，也知道你们对我起了疑心。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不是？”那人冷笑，“那你是什么？”
“我是你们的……机会。”金默轻声说，“你们在找一个能在日伪系统里活动的人，而我，正好符合这个条件。”
那人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你知道‘夜枭’是谁吗？”
金默心里一紧，面上却不露声色：“听说过，但没见过。”
“那你猜猜看，”那人缓缓道，“这个人，是不是也坐在这个茶楼里？”
金默环顾西周，茶客们各自忙碌，没人注意到这边的谈话。
“我不知道。”他坦然回答，“但如果你们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帮你找到答案。”
那人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忽然站起身。
“三天后，我会给你答复。”他说完便离开。
金默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
他不知道这位“铁面”站长到底知道了多少，但他知道，这场棋局，己经开始动起来了。
回到联络点时，林薇正在等他。
“怎么样？”她问。
“还行。”金默摘下帽子，“至少没被当场抓起来。”
“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说我想合作。”金默坐下来，“我还说，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林薇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那你到底是谁的？”
金默一愣：“什么意思？”
“你的立场到底在哪里？”林薇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你说你不属于任何势力，可你又和各方都牵扯不清。你到底想要什么？”
金默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只是想活下去，顺便……做点有意义的事。”
“有意义的事？”林薇冷笑一声，“对你来说，什么是有意义的事？”
“比如，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一点。”金默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哪怕只是一点点。”
林薇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房间里一时安静得只剩下钟表滴答作响。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说：“小心点，别让他们把你当成棋子。”
“我从来都不是棋子。”金默笑了笑，“我是下棋的人。”
林薇没有回应，只是转身进了里屋。
金默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一局棋，他己经下了注。
而现在，轮到别人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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