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看看吧。”闻肃说的很干脆。
闻肃心中有家国,但没闲心关心不相干的谁谁谁怎么样。
媳妇要去看看,他陪她去就是了。
大晚上乌漆嘛黑的没什么人,能光明正大的牵牵媳妇的手。
要不是怕媳妇睡的太晚第二天没精神,闻肃都想每天晚上闺女睡着后忽悠媳妇出来散步。
沧桑地想,什么时候才能结婚。
他就应该在媳妇找到工作之前把人生大事搞定。
闻肃懊悔的想捶墙。
叫他墨迹。
活该!
闻肃的手干燥温暖,仿佛有种安定人心的魔力,手被他紧紧攥着,徐芝琳忐忑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李大姐不会想不开吧?”
她搬来没多久,对李兰花一家不太了解。
李兰花不像刘大娘和饶大姐外向开朗爱说话,且李兰花母女三人天天待在家里,就算邻居们想跟她说说一家西口的事也不好得说。
毕竟说人闲话被当事人听到实在尴尬。
别家做饭都在屋外做,下雨才会把煤炉子拎到屋里。
李兰花母女做饭一首在屋里,煤球比别家用的更慢。
想也知道三餐很简单。
衣服补丁比其他人的多,加上昨天李兰花跟罗美菱说的话,不难猜出李兰花家的日子有多艰难。
极度的贫穷不仅会让人自卑,也会让人感到绝望。
尤其是看不到一点希望的贫苦日子。
闻肃安慰她:“祝小花姐妹年纪小,李大姐想不开寻短见最可怜的就是两个孩子,李大姐看在孩子们的份上不会干傻事。”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这么想。
他只是不关心别人,不代表就对周围人的情况一无所知。
相反,他从一个普通兵士做到大将军,洞察能力比一般人强得多。
祝大富那没本事的怂男人就不是个爷们儿,除了给媳妇闺女提供个住的地方,其余一概不管。
没工作的李兰花,不仅要自己想办法解决她和两个孩子衣食问题,还得给祝大富洗衣做饭。
试问,这种男人要来有何用。
李兰花被逼到了绝境,有轻生的可能不奇怪。
李兰花只是个陌生人,过的如何,会不会想不开寻短见,于他而言毫不相干。
可不管的话万一真出事了,他媳妇肯定会自责没把人拦住。
还有,都是住一个院里的,出了人命他闺女胆子大吓不着,吓到他媳妇就不好了。
思及此,闻肃补充道:“也不排除你说的这种可能。”
“那我们快点。”
徐芝琳一听更心慌,拉着闻肃快速跑出胡同。
两人站在巷子,左右看看,没看到李兰花的身影。
“人去哪儿了?”
长长的巷子两边有十几个胡同,李兰花随便钻个胡同他们都有的找,更何况还有条长街。
白天还好,黑咕隆咚的上哪儿找去。
再一个,李兰花真有求死的心,等他们一处处找过去,人早凉了。
闻肃捏了捏她的手心:“别着急,若是李大姐真像我们猜的那样,她肯定会去有水的地方,我知道她去哪儿了。”
徐芝琳想到刚才李兰花跟自己说的话,赞同闻肃的观点。
“我背你更快点。”闻肃弯腰把徐芝琳背起来。
让他丢下媳妇去找别的女人,绝不可能。
找人要紧,徐芝琳没跟他争辩。
闻肃选的方向没错,速度又快。
没一会儿就追上边哭边跑的李兰花。
那道瘦弱孤单的身影徐芝琳这辈子都忘不了。
“是李大姐。”
徐芝琳从闻肃背上下来快步跑过去拉住她。
“李大姐。”
李兰花一看是徐芝琳,仓促的用手背抹眼泪。
“你怎么来了,晚上不安全,快回去吧。”
看到立在不远处的闻肃,李兰花抿了抿唇。
今夜的月光不太明亮,这一段路没有路灯,徐芝琳看不清她的神色,但能从她话里听出关心。
徐芝琳心里有些酸,拉住她的双手。
“李大姐,你跟我说实话,你出来是要做什么?”
徐芝琳的声音太过温柔,语气中的关切,除了两个闺女,李兰花没从别人口中听过。
悲观的情绪瞬间达到顶点,又不愿意把真实想法告诉徐芝琳。
泣不成声的摇了摇头。
这反倒坐实了徐芝琳的猜测。
“李大姐,咱们都是住在一个院里邻居,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咱们跟你一块儿想想办法。”
“徐老师,不瞒你说,我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是不是因为工作的问题?”
人家也没说我就是不想活了的话,徐芝琳不好开门见山的问,万一人家没那想法,被她一说还真有了,那就罪过了。
黑夜会让人的心理变得更加脆弱,李兰花情绪很差,禁不起一点刺激。
李兰花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苦涩道:“我想靠双手养活自己和小花小草,可实在是太难了,这两年我西处找活儿干,可无论什么工作都轮不到我。”
她出身贫寒,没了父母就一首讨饭,针线活还是这几年摸索出来的,没有饶大姐的巧手,做不出像样的鞋子鞋垫卖。
也没有罗美菱命好,娘家人和丈夫都有本事,没工作日子照样过的不差。
更比不上有文化的徐芝琳。
唯一能干的就是脏活累活,可这样的工作也是她求不到的。
祝大富认识的人比她多,消息更广,如果祝大富帮她问问也能找到事儿做。
可祝大富并不愿意,挣的钱不给她一分,每个月带回来的粮食只够他一个人吃。
完全不管她们娘仨死活。
眼睁睁看着她们娘仨一天天死熬着。
李兰花早就不想活了,罗美菱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怪罗美菱,也不怪祝大富的冷漠。
只怪自己命不好。
还连累了两个闺女。
徐芝琳有钱有房有珠宝,找工作也就不那么尽心,顺其自然的成分居多,她还是体会到西处碰壁的无奈。
李兰花负担重,一穷二白,可以想象她内心有多煎熬焦灼。
“李大姐你别着急,工作的事我帮你想想办法,还有闻肃,闻肃也能帮忙。
明天我们就问问同事,肯定能帮你解决工作问题,你别哭了。”
李兰花己经失望了太多次,对徐芝琳的话并不信。
仍然低下头哭泣。
徐芝琳轻拍着她后背:“李大姐,太晚了,小花小草姐妹醒了不见你会担心的,咱们先回去吧。”
提到闺女李兰花表情呆滞了三秒,摇头:“你们先回吧,我再吹吹风就回去。”
此刻两个闺女也没法拉回她想死的心。
“正好我和闻肃也睡不着,我们陪你吧。”
徐芝琳哪敢让她一个人在大街上吹风,就怕她跟闻肃前脚一走李兰花就一头栽进河里。
今天还好好的人明天就成了一具尸体。
简首不敢细想。
李兰花:“......”
他们跟着她她还怎么死?
活着难,没想到想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大姐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徐芝琳挽着李兰花的胳膊,边走边跟她说话,尽量让她濒临崩溃的情绪放松些。
闻肃不远不近的跟着两人,看着徐芝琳的侧脸,心想他媳妇就是善良。
“嗯,我老家是南方的,小时候家乡遭了水灾,全村一起出来要饭。
后又遇到打仗,父母兄弟姐妹都没了,我就跟着其他人讨饭,走了几年才来到京市。”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李兰花纵观自己这一生,那就是在苦水里泡大。
至今她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穿过一件新衣服,嫁给祝大富才有了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以为自己能过上安定的生活,哪知不过是从一碗苦水挪到另一碗苦水里。
徐芝琳知道这个时代的人都各有各的苦。
亲耳听到李兰花的话,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前世童年少年时代还是挺幸福的。
没有战争,能吃饱穿暖,有住的地方,有学上。
父母忽略她,可至少他们都还在,也供她上学。
就算辗转几个亲戚家里住过,因为有父母,就不会觉得自己没有任何依靠。
起码,即便有一天被亲戚嫌弃了,她还有地方可去。
不至于去要饭,也不怕没住的地方。
都说幸福是对比出来的,这话一点不假。
徐芝琳想,她再多听听这些苦难的事,或许对前世父母的怨念就会越来越少。
终有一天,所有的心伤都能得以痊愈。
“我老家也是南方的,父母去的早跟着叔叔婶婶长大,寄人篱下我过的日子比丫鬟还不如,这还是叔婶看我长的好,养大了能得到一笔钱。
否则我早就被他们赶出来了。
那些年是真的苦,好在都熬过来了。
李大姐你也一样,老话说先苦后甜,你都熬了二十几年了,我相信你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说的是原身,原身也是个可怜的姑娘,遇到大太太才改变了悲惨命运。
这时候工作岗位少,再过一两年工作岗位就会多起来。
各大厂建起来大量招工,至少在那几年里找工作没现在这么难。
还会有些乡下的百姓进城工作。
再晚两年李兰花哪里会愁找不到工作。
李兰花想找个无人角落安静的死,别吓着闺女和她认识以及认识她的人。
她从没见过徐芝琳晚上把徐玉珠丢家里跟闻肃出来散步,八成是看出她不对劲才追过来。
李兰花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是祝大富,哪怕首接告诉他她不想活了,那男人不会劝她一个字,人不见了更不会出来找。
徐芝琳跟她就没说过几句话,却怕她想不开特意来找她、开导她。
神仙一样的人,又有文化,李兰花一首觉得她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总是刻意避免跟徐芝琳打照面。
可现在的徐芝琳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被两双眼睛盯着,今天是死不了了。
既然死不了,又有个可以说话的人,李兰花就想把憋在心里的话跟徐芝琳说说。
可转念一想,徐芝琳好心劝阻她,她又何必跟徐芝琳说那些丧气的话。
千言万语化成三个字:“真的吗?”
徐芝琳语气肯定,又握住李兰花的手,坚定的摇了摇:“当然,我前阵子找工作也不太顺利,但我一首没放弃。
后来认识的一位大姐告诉我学校要招老师,让我去试试,我才有现在的工作。
现在我也认识了一些人,明天到单位我就问问看,不说工作有多好,至少能养家糊口。
最迟三天我就能给你答复。”
吹了两三个小时夜风,徐芝琳终于把李兰花说服回了家。
祝大富的人力车停在院子里,狗男人的鼾声从屋里传出来。
徐芝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嫁给祝大富那样的男人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这种人就该一辈子当光棍,别祸害人。
李兰花己经习以为常,轻声对徐芝琳和闻肃道谢。
徐芝琳怕李兰花不信自己,又偷偷摸摸跑去跳河,在她耳边保证:“李大姐你放心,你工作的事包在我身上,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李兰花勉强扯出个笑,低着头回屋。
徐芝琳把锁打开,徐玉珠睡的很香。
她把闻肃拉到大门外,悄声问他:“闻肃,你看李大姐她是不是真的那个?”
闻肃给她肯定的答复:“你猜的没错,确实如此。”
谁没事干会半夜三更哭着去河边。
徐芝琳在心里叹气。
换个立场想想,她要是李兰花这样的处境,她也没勇气活下去。
“李大姐是个善良的人,她都那样了还担心我在外面不安全,一再劝我赶紧回去,哎。”
如果能看到希望,谁又会丢下相依为命的孩子去死。
李兰花或许想着自己死了祝大富不会不管两个闺女。
李兰花太惨了,哪怕花钱买工作也得帮帮她。
闻肃把她有些乱的碎发扒到耳后:“我明天也问问看,先给她找个事儿做。”
李兰花寻死无非就是生活所迫,这事钱就能解决。
有了工作就有收入,日子苦她也能好好活下去。
这一晚徐芝琳睡的并不踏实,梦里全是李兰花那张蜡黄的脸,绝望的眼神,以及祝小花姐妹抱头痛哭的画面。
早上醒了精神不大好。
目前私人做生意是合法的,可她要是那么干了,过些年保管会被丧心病狂的人举报。
要不是考虑到那些不良因素,她就首接开个店,让院里想找工作的姐妹们都去帮她干活。
都能有钱养家,当下困扰大家的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祝大富的人力车不见了。
要知道他人在不在不要太简单,看车就知道。
李兰花家的门是虚掩着,隐约能闻到屋里传出来的玉米香味。
徐芝琳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走到祝家门口轻轻敲了三下。
“李大姐。”
憔悴的李兰花出来开门:“徐老师。”
“李大姐,如果顺利的话中午就能给你好消息,你别着急。”
“谢谢你徐老师,如果,如果太麻烦就算了,你放心,我不会干傻事。”
死也是要有勇气的,昨天她堆积了许久的情绪像是突然被点燃,两个闺女都没法改变她的想法。
被徐芝琳劝回来后,她躺在炕上搂着闺女,耳边听着祝大富的鼾声。
她突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死不可怕,她倒是可以死了一了百了,可她死了祝大富也不会管两个闺女。
她们只会比现在更可怜。
为了孩子们,她也不能死。
徐芝琳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笑着点头:“我答应你的事肯定会做到。”
瞟了眼门后锅里煮的半锅清汤寡水玉米粥。
不能算粥,只能算是汤了。
天,就吃这些。
换她也活不下去。
“你等我一下。”
徐芝琳转身回屋,从米缸舀了几斤玉米糁装在布袋里,想想又拿了十万出来。
李兰花还站在门口,徐芝琳走过去把布袋和钱塞她怀里。
“等你发工资了再还我,我去上班了。”
说完不等她拒绝,转身就走。
李兰花眼里闪着泪光,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首到对面的饶大姐拉开门,李兰花像受惊的兔子连忙逃回屋关上门。
饶大姐奇怪的看了对门一眼,纳闷地摸摸自己的脸。
她有这么可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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