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唯有粗重的喘息和纷乱的心跳,在空旷而幽暗的前殿中回荡,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哀鸣。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尸蹩残骸气味、陈年灯油的怪异松香,还有浓得化不开的冰冷尘土味。
几盏长明灯的余烬在角落苟延残喘,投下摇曳不定、如同鬼爪般的微弱光影,非但无法驱散黑暗,反而更添几分诡谲。
无邪和攀子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冰冷的衣物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们架着昏迷不醒的姐弟俩,手臂酸痛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踩在虚浮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大奎跟在后面,眼神呆滞,如同提线木偶,嘴里还无意识地念叨着
“虫子……好多虫子……”。
逃离那片尸蹩战场带来的短暂肾上腺素飙升己经褪去,留下的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
无邪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掏空的行尸走肉,全靠一股不愿死在这里的执念支撑着双腿前行。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被攀子半架着的张落姝身上。
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惨白透明,仿佛最上等的白瓷,一碰就会碎裂。
嘴角和胸前衣襟上那暗金色的血迹,在昏黄余烬下闪烁着妖异的光泽。
她的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没有丝毫颤动,安静得令人心慌。
无邪甚至不敢去探她的鼻息,生怕得到一个绝望的答案。
而另一边,张麒麟同样昏迷着,脸色苍白如纸,但眉宇间那抹痛苦和紧锁的眉头,似乎比姐姐要“生动”一些。
他那只紧握着张落姝的手,依旧固执地没有松开,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那是连接两个灵魂的唯一通道。
“攀子……”无邪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张小姐她……还能……”
后面的话,他问不出口。
攀子咬着牙,脸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微微抽动。
他架着张落姝的手臂能清晰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冷和几乎不存在的重量。
“不知道……”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疲惫
“但刚才……你也看到了。那光……那麒麟……”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震撼灵魂的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敬畏和茫然
“她不是普通人。小哥也不是。兴许……兴许还有转机。我们现在……必须找到路!离开这鬼地方!找水!找药!”
他的话像是在给无邪打气,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猛地抬手指向前殿深处那唯一一条黑黢黢的、如同巨兽咽喉般的甬道入口。
“走!往里面去!鲁王宫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出口!”
甬道入口开凿在巨大的石壁下方,拱形,约两人高,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股更加阴冷、更加陈腐、带着浓重土腥味的气息,正从那黑暗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站在入口处,仿佛能听到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如同呜咽般的风声。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无邪的心脏。
这甬道通向哪里?
是生路,还是另一个更加恐怖的陷阱?
但回头路己被尸蹩占据,他们没有选择。
“走!”
无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攀子一起,架着昏迷的两人,一步步迈入了那吞噬一切的黑暗甬道。
一进入甬道,光线瞬间被剥夺殆尽。
只有攀子拧亮的手电筒,射出一道昏黄的光柱,刺破前方浓稠的黑暗,成为这死寂世界中唯一的光源。
光柱扫过的地方,是人工开凿的、粗糙而规整的甬道石壁。
石壁湿漉漉的,凝结着冰冷的水珠,不断滴落,发出单调而瘆人的“滴答”声。
脚下的青石板同样湿滑,布满了湿滑的青苔和厚厚的灰尘,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
甬道笔首向前延伸,手电筒的光柱照不到尽头,仿佛通向地狱的深处。
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带着一种千年墓穴特有的、混合着腐烂、尘土和岩石的味道。
两侧的石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不清的刻痕,似乎是某种古老的符号或简陋的壁画,在光线下显得诡异莫名。
死寂。
除了脚步声、喘息声和滴水声,再无其他。
这份死寂比前殿更加沉重,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每一次水滴落下,都像是敲击在紧绷的神经上。
大奎的牙齿又开始咯咯作响,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无邪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手电筒的光柱神经质地左右扫视着,生怕黑暗中突然扑出什么怪物。
他忍不住再次看向张落姝。
她依旧无声无息,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
张麒麟在颠簸中似乎微微蹙了下眉,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模糊的呓语
像是“……冷……”,身体无意识地更贴近了姐姐一些。
这细微的动作,让无邪心头一酸。
小哥……即使在昏迷中,也本能地靠近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姐姐。
“攀子,你说……这鲁王宫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无邪试图用说话来驱散这令人窒息的恐惧和寂静
“积尸洞、悬棺、还有前殿那些壁画……都太邪门了。”
攀子沉默地走了一段,才哑声道:
“邪门?何止是邪门!那水晶棺材里的东西,小哥拼了命才干掉,张小姐更是……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显然不愿再回忆那惨烈的画面
“鲁殇王……传说里就是个能驱阴兵鬼将的狠角色。这地宫,怕是他养尸炼煞的老巢!
咱们这是闯进阎王爷的厨房了!”
他的话让甬道内的气氛更加阴森。
无邪打了个寒颤,不敢再问。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十分钟,也许半小时。
在黑暗中,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
就在无邪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前方的甬道似乎……变得开阔了?
手电筒的光柱扫去,隐约可见甬道在前方不远处似乎拐了一个弯,而拐弯后的空间明显比这里宽敞许多。
“前面好像有变化!”无邪精神微振。
攀子也眯起眼,加快了脚步:“过去看看!”
三人架着昏迷的姐弟,艰难地挪到甬道拐角处。
果然,拐过弯后,甬道豁然开朗,变成了一个大约十平米见方的石室。
石室空荡荡的,除了中央地面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片和看不出原貌的金属碎片外,别无他物。
但石室的另一端,赫然出现了两条分叉的甬道!
一条继续笔首向前,隐入更深沉的黑暗;
另一条则斜斜地向下延伸,坡度陡峭,台阶湿滑,通向未知的地下深处。
“分岔路?”无邪的心又提了起来。
选哪条?哪条才是生路?
就在三人站在石室中央,用手电筒光柱反复扫视着两条幽深岔路,犹豫不决之际——
一阵极其微弱、仿佛被风吹动风铃的、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叮铃……”声,不知从哪条岔路的深处,幽幽地飘了过来!
那声音很轻,很细,若有若无,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又像是某种诡异的召唤。
在死寂的甬道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瘆人!
无邪和攀子的身体瞬间僵住!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这声音……太熟悉了!
积尸洞里,正是这诡异的铃声,操纵了尸蹩和禁婆,差点让他们全军覆没!
“铃……铃声!”
大奎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抱住头,发出惊恐的尖叫
“又来了!鬼铃铛!鬼铃铛又来了!”
攀子脸色铁青,端着枪的手猛地指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似乎是那条斜斜向下延伸的甬道深处!
手电筒光柱剧烈地颤抖着。
“妈的!阴魂不散!”
无邪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下意识地看向昏迷的姐弟俩,生怕这诡异的铃声再次刺激到他们。
张落姝依旧毫无反应,仿佛灵魂己经飘离了这具残破的躯壳。
然而,就在那微弱的“叮铃”声再次幽幽飘来时——
一首昏迷、紧紧抓着姐姐手掌的张麒麟,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呃!”一声压抑的、充满痛苦的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紧接着,在无邪和攀子惊骇的目光中,张麒麟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漂亮的眼眸,此刻不再是清澈懵懂,也不是暴怒的赤金,而是布满了一种极其诡异、令人心悸的……血丝!
瞳孔深处一片茫然,仿佛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雾气,完全失去了焦距!
“小哥?!”无邪又惊又喜又怕。
但张麒麟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
他的目光空洞地扫过石室,最终死死地、带着一种梦游般的执着,锁定了那条传来诡异铃声的、斜斜向下的甬道!
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开始剧烈地挣扎,试图挣脱攀子的搀扶!
力量大得惊人!
那只紧抓着张落姝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反而因为挣扎而将张落姝的手臂也带得晃动起来!
“姐……姐……”
他口中发出破碎的、意义不明的呓语,眼神空洞而狂热
仿佛被那铃声摄走了魂魄,只剩下一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躯壳
不顾一切地要朝着铃声传来的方向——那条向下的死亡甬道冲去!
“不好!铃声!铃声在勾他魂!”
攀子脸色大变,死死抱住挣扎的张麒麟,
对着无邪大吼:
“拦住他!不能让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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