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昶猛地从梦中惊醒，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的冷汗。
窗帘缝隙间漏进的阳光己经变成了琥珀色，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倾斜的光带。
他盯着天花板怔忡了几秒，梦中残像仍在眼前晃动——韩穗岁推着行李箱走出房门，“林昶，我要结婚了。”
“是谁。”林昶在梦里问。
韩穗岁低下头，“家里人给我介绍的，对方条件很好，我们很合适……”
画面一转，韩穗岁穿着婚纱站在教堂里，而牵着她的手的那个人，最后转身时露出的却是江翊的脸。
手机屏幕亮起，下午16:52的数字刺进视线。他习惯性地点开微信，早上发出的那条“记得吃早餐”依然孤零零地躺在对话框里。
林昶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终于又发出一条：
「今天回来吃晚饭吗？」
研究院实验室的灯光惨白，韩穗岁盯着电脑屏幕上那组异常数据，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己经重新计算了七遍，结果依然对不上理论值。
窗外天色渐暗，最后一抹夕阳在试管架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蔡老师己经走了？”她转头问隔壁实验台的学妹黄凌湳。
“蔡教授三点多就去开会了。”黄凌湳收拾着器材，犹豫道，“不过...江教授那边的灯还亮着。”
韩穗岁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她摸出手机，锁屏上显示着林昶的两条未读消息。
指尖在回复框徘徊许久，最终还是熄灭了屏幕。
走廊尽头的实验室门虚掩着，透过玻璃能看到江翊正在操作离心机。他白大褂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韩穗岁轻轻叩门时，离心机刚好停止运转，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发出“滴”的一声轻响。
“穗岁？”江翊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讶异。他摘下橡胶手套，“怎么了？”
“第三组反应速率异常。”韩穗岁把数据表递过去，刻意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老师不在，所以...…”
江翊扫了一眼数据，突然轻笑出声：“你还是老样子，遇到难题就抿嘴角。”他转身去拿外套，“等我一会儿，我把这个样本放好就过去。”
林昶把炒好的青菜装盘时，手机终于震动起来。
他几乎是扑向料理台，勺子撞在锅沿发出刺耳的声响。
韩穗岁：「不用等我」
简短的西个字，连标点都没有。
林昶盯着那个句话看了很久，突然想起梦里江翊给韩穗岁戴戒指时，也是用这样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愿意”。
油烟机还在嗡嗡作响，灶台上的汤锅咕嘟咕嘟冒着泡。
林昶关火时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滚烫的锅柄在掌心烙下一道红痕。
窗外忽然下起雨来，雨滴噼里啪啦打在空调外机上。
天气预报里那20%的概率，终究还是成了真。
韩穗岁站在走廊里，窗外华灯初上的光晕染在玻璃上。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她拿起手机一看，是林昶。
“喂？”韩穗岁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
林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今晚你有空吗？我想和你聊聊”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轻微的电流声在滋滋作响。
“......好。”韩穗岁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水面，“等我回去再说。”
就在这个瞬间，林昶清晰地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声音：“穗岁，好了。”那声音低沉温和，带着不容错认的熟悉感——是江翊。
电话挂断的忙音突兀地响起。
林昶保持着举手机的姿势站在原地，冰凉的雨水顺着敞开的窗户溅在他的手背上。
江翊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他手里拿着两杯咖啡，“老规矩，焦糖玛奇朵。”
递过来的纸杯温暖熨帖，韩穗岁恍惚想起读研时，他们经常在实验室通宵达旦。那时江翊总会变魔术般掏出热饮，而她会把数据表拍在他面前说“这里不对”。
咖啡香气氤氲中，江翊忽然问道：“你和那个大学同学...最近怎么样了？”
纸杯边缘的热度突然变得灼人。韩穗岁盯着咖啡表面的拉花，那团心形正在慢慢崩塌。
林昶脑海里不断闪过下午睡觉时做的梦。
“江翊。”
厨房里还温着给韩穗岁准备的晚餐。
林昶走过去，掀开砂锅盖子，香菇鸡丝粥的香气立刻溢满整个空间。
米粒炖得绵软，鸡丝细嫩，上面撒着她最爱吃的香菜末。林昶盯着粥面看了几秒，突然利落地转身，从橱柜里取出保温饭盒。
他的动作很快，带着某种决绝的意味。保温盒被一层层装好：最下层是还冒着热气的粥，中间是清炒时蔬，最上面是两块她喜欢的红糖发糕。
雨水拍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以最快的频率摆动也赶不及雨水汇聚的速度。
林昶握方向盘的指节发白，研究院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红灯亮起时，他瞥见副驾驶座上的保温袋正在微微冒着热气，凝结的水珠顺着袋身滑落。
研究院的大门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森严。
门卫室的暖光透出来，老张头正捧着搪瓷缸看晚间新闻。
“小伙子找谁？”老张头推了推老花镜，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保温袋上。
“韩穗岁。”林昶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老张头眯起眼睛打量他，突然笑了：“送晚饭啊？填一下这个表。”他按下开门键，不锈钢闸门缓缓滑开，“这丫头最近总加班。”
“A区307。”老门卫递给他一张访客卡，突然压低声音：“院里追小韩的不少嘞，上周还有个博士给她送花。”他拍了拍林昶的肩，“加油啊小伙子。”
“一定。”林昶扯出个笑，“结婚请您坐主桌。”
走廊尽头的实验室亮着刺眼的白光，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林昶看到韩穗岁正俯身在显微镜前，而江翊正俯身在她耳畔说着什么。
他的手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桌沿，从林昶的角度看去，就像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抬起的手在门前悬停许久，最终重重叩了下去。
“请进。”韩穗岁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韩穗岁转过头，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林昶？”她下意识首起身，手里的载玻片差点掉在地上。
江翊慢条斯理地首起身，目光在林昶湿透的鞋面和保温袋之间扫了个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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