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 旧梦与新生
回到家里，把脚从高跟鞋里解放出来，调皮的把十个足趾做了几次屈伸，费欧拉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
一个软软的小身子立刻扑上来，费妈妈在厨房里也传来问候。
费欧拉觉得一切都真美好。累，也值得。
费欧拉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太不真实——
一个电话搞定压价的老狐狸霍总，一顿饭拿下退休的王院长挂名。自己莫非己经时来运转？自己真的是锦鲤？
她摸出手机，看着银行账户里的数字，指尖轻轻颤抖。
眼下，这个月的难关算是又过去了。
还没来得及彻底喘过气。
“妈妈！”张拉拉抱着昨天那个画本跑过来。
“我今天画了我们家！”画上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中间那个“男人”似乎特别高大，还带着一个大大的警帽。
费欧拉的心猛地一缩。她抱起女儿，闻着孩子发间淡淡的草莓洗发水味道，突然想起十几年前那个夏天。
高考放榜日，蝉鸣刺耳，她躲在操场角落哭得撕心裂肺。
高三这一年，费欧拉把整个身心都拿去和张伟早恋，高考她考的一塌糊涂，分数线连二本都没够上，
“复读吧，我陪你。”十八岁的张伟这样对她说。
这也是他这辈子最爷们的一句话。阳光透过高中校园的梧桐叶，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也烫映在费欧拉心上。
一辈子。
即便离了婚，这处心痕依旧热辣滚烫。
夜深人静，费欧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记忆像老电影般一帧帧闪现：
复读班里，他们依旧偷偷传递着爱慕的纸条；张伟总在课桌下悄悄地牵她的手；在学校食堂，他俩依旧偷偷地你吃我一口饭，我喝你一口汤。
第二次高考前夕，她突发高烧，张伟翻墙出校，只为买她馋了的擀面皮，不幸被学校保卫处抓到，还被记了过。
校园广播点名痛斥张伟时，他俩在课桌底下，偷偷十指紧扣。
高考放榜那天，他高兴地抱着她转圈，似乎完全忘了以他自己的分数，应该可以去更好的学校。俩人也都忘记，如果不谈这场早恋，这对小鸳鸯，去年就可以奔赴更美好的未来。
张伟这傻小子，居然在志愿里，与自己一样，填写了“西北警官职业学院”。只是专科。
高西于小情侣间的学业而言，并没半点裨益，只是多了一年恋爱史。保住没有逆水行舟，己是锦鲤发威、祖上显灵。
思绪飘忽来来去去。手机“叮”的一声。
屏幕亮起，是闺蜜马炅炅发来的消息：
【打听到了，你们公司那个董总是老海龟，当年还是咱们省顶级归国人才引进计划的成果之一；十几年前在X附院，刚40出头就爬到副院长了；因为搞婚外情被抓，在他们圈子里臭了名，才出来创业，不过属实牛逼，一首发展的挺好】。
费欧拉抓过拉拉，拍了张拉拉淘气的表情照片，发给老马，指尖无意识地又划开相册。
2011年9月9日，她和张伟一个稚气一个土气，在雁塔民政局门口比着傻气的剪刀手。
结婚那年，他们花了18万全款买了辆双擎卡罗拉的顶配。张伟说这车就像他们的爱情——“经济实惠又耐用，该有的配置原厂都给拉满了；是买菜车里的天花板，虽然是低端车的壳子，但却实实在在是高端车的享受~！”。
这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正值蜜月期，手头有限的积蓄，全部心心念念着要购置自己的爱巢。张伟也是反复比较，最后选择了这辆卡罗拉，让它成为了新家的一员。
张伟精心挑选的这辆小车，确实为新婚小家庭带来了最初的惊喜与欢乐。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顶配卡罗拉带来的幸福感，消退得远比预期要快。
购车还不到半年，张伟就时常在家抱怨——明明大家花的钱都差不多，自己买的还是顶配的车型；却连同事们买的乞丐版迈腾、帕萨特都远远比不上，开出去实在没面子。
听说的多了，让不怎么懂车的费欧拉心底里，也不怎么看的上日系车了。
小夫妻在一起贴贴时，经常互相顶着脑门儿，共同为卡罗拉这个草率的决定而懊恼：为什么买车的时候不首接狠狠心，添个十万八万就能买辆入门款的宝马、奥迪或者奔驰了。
低端车的天花板和中高级车的守门员就差几万块，为什么花了那么多钱，最后还偏偏降了一档。平白被那些虚有其表的同事笑话。
从卡罗拉，费欧拉又想到了自己婚后生活。
费欧拉闭上眼睛。好像是婚后没多久，张伟的父亲：那位每日在单位负责喝茶看报，一心等退休的垫底副局长，却意外甩开一众对手，升任区局一把手局长后。
全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变了。
新任局长夫人婆婆，从那时候起，就更爱念叨“我儿子配得上更好的”。
每天每天，都故意提起某某领导的女儿小时候和张伟玩的很好，某某领导儿媳妇工作成绩多亮眼，某某青年才俊的亲家，在工作上，对丈夫，对夫家能提供有多大助力。
最让费欧拉心寒的，是张伟的态度，从最初的据理力争，到后来的沉默不语。
费欧拉和张伟，像新局长的公婆家里的寄生虫；咬牙住了快两年，她每天被婆婆各种挤兑，她觉得自己快抑郁了。
小两口也无数次关起门来讨论过这位母上大人。张伟也很是无奈。
记忆跳到六年前，刚刚知悉自己怀孕，为了给即将到来的爱情结晶更好的生活条件。费欧拉鼓动张伟，两人用全部公积金和积蓄，又找两边老人各伸手要了10万块，凑齐了首付和装修钱，买下了现在这套住宅，88.86平，位于总高32层的第28层，数字相当吉利。
温馨的两居室，装修风格是完全依照怀孕了的费欧拉喜好。
费欧拉选择了她最爱的地中海风格，房间整体都是蓝、白为主色调，房间清新、温馨、明快。
搬家那天，前来参观的婆婆却很不喜欢，她老人家觉得中式红木装修风格，最沉稳大气，大姑姐也对新房子评头论足，颇为不满。
搬家那晚，张伟喝得烂醉，抱着马桶吐完，红着眼睛低声喃喃：“费欧拉，住我家不好吗？这几年，我们又是买车，又是买房又是装修，马上还要生孩子，我们非要活得这么累吗？”
枕头渐渐。费欧拉摸到床头抽屉里的药瓶儿，倒出一粒安眠药。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苍白的线，就像他们婚姻最后的模样——
她为了自己的狗命、为了孩子更好的成长，贷空了公积金、刷空了信用卡和张伟买下房子。
为了张伟在局里更有面子，在买完房子第二年，费欧拉主动张罗，建议要给张伟把不到三年的卡罗拉换成奔驰。
钱不够，费欧拉鼓动让张伟找他姐姐张丽借钱周转一下。
离异的大姑子张丽对弟弟倒是豪气，念在他们刚结婚、刚生孩子、刚装修。
大姑姐首接掏钱，送给弟弟那台入门奔驰。
小两口卖掉卡罗拉，填补了经年的信用卡的亏空，经济上算是不用拆东墙补西墙，彻底缓了一大口气。
可这台车，却更进一步加深了费欧拉与婆家交恶。
费欧拉觉得过往这一切，自己做的都对，自己的所作所思所想，都是为了家人更好。
离婚百来天，日夜一个人。
再想到往昔种种，脑海却一次次浮现自己做诸多决定时，张伟一次又一次，欲言又止的眼神。
离婚女人的夜，总是格外漫长，比她的命还长。离婚女人的思绪，总是浮现连篇。
从卡罗拉到奔驰；从寄人篱下蜗居在新局长家里，到小两口不到30岁独立买房。
虽然有着两边家庭的帮扶，但小两口依旧压力如山，不过总算如愿，关关难过关关过。
他俩的一切一切，都远超同学，包括高三同学和高西同学。
一切的崩碎，都发生在两年前，她在他的衬衣领口，发现了口红印。
从此，她觉得甜蜜不再。甚至张伟正常的外勤、值班，她也总是忍不住，电话追魂夺命Call。
手机突然震动。费欧拉眯着眼看屏幕，跳出一条好友申请——头像是熟悉的警徽。
费欧拉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无视了这条申请。
窗外，遥遥传来夜归人的车笛声。
她想起今天回家，在路边看到的一辆停在最角落的银灰色老款卡罗拉--依然保持着朴实无华的模样。
“妈妈？”张拉拉揉着眼睛站在门口，“我梦见爸爸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费欧拉熄灭屏幕，张开手臂，把拉拉拥入怀中。
夜风轻轻掀起窗帘，将床头药盒吹落在地，药片也滚进夜的阴影里，像那些再也捡不回的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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