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地母之瞳·非恶即存
没有时间的流逝感，只有永恒浸渍在腐化灵质中的粘稠窒息。李岩的身体早己麻木，只剩下一股近乎本能、靠着燃烧最后一丝生命精魄硬撑的意志，维系着那薄如蝉翼的金色光罩。汗水、血水与恶臭粘稠的灵浆混合成厚重的泥壳包裹着他，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如同濒死巨兽的叹息。
钧瓷的情况如同一滩冰寒的死水，但李岩微弱如游丝的暖流奇迹般地在那被冻结、破碎的躯体里开辟了一条比头发丝还细的生路。冰寒诅咒仍在蔓延，速度却被极致地放缓，如同一只被困在粘稠松脂中的毒虫。
无的琉璃之躯上，李岩双掌按压下的核心位置，那点源自莉亚娜残魂的温煦微光未曾熄灭，在黑暗中执着地燃烧着最后的守护意志。微光之下，体表的暗紫色污染被一丝丝缓慢净化的进程仍在继续，核心深处，那点属于无的星核炽白微光，在持续的温养中终于艰难地、顽固地再次亮起，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风中残烛般的明灭。这星火，被焚血之契的锁链禁锢，如同沉眠的核心引擎，等待着复苏的指令。
光罩外，精神怨念的尖啸如同永不疲倦的浪潮，持续拍打着无形的屏障，发出令人牙酸的低沉摩擦声。腐化灵质缓慢地流动，粘稠而冰冷。
忽然——
前方浓郁粘稠的幽暗中，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被怨念与污浊完全掩盖的纯净湛蓝光点，如同宇宙尽头的一颗孤独星辰，隔着无垠的污秽之海，在李岩布满血丝、视野模糊的瞳孔深处，投射下一粒清晰的光斑！
就在那光点浮现的瞬间，莉亚娜的残魂微光猛地一跳！一种清晰的、明确的指引意念瞬间注入李岩濒临枯竭的心神：
“核心……泪滴……守护它……钥匙……”
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拖拽感从三人身下传来！仿佛下方粘稠的腐化灵质海洋深处，出现了一个恐怖的漩涡！
“呜……”李岩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被那股力量拉扯向前！光罩剧烈摇晃，在粘稠的阻力中艰难前行！腐海涌流！
不知是这突兀的拖拽带来的空间位移，还是那点湛蓝光斑的引力本身强大，前方的黑暗正在褪去……或者说，正在改变形态！
一种粘稠、沉重、充满生命活性却又带着绝对死寂感的宏大意念弥漫开来，取代了之前的精神怨念嘶鸣，首接作用于灵魂层面！它并非语言，而是首接在精神中烙下理解的印记：
“归……来……”
黑暗被纯粹的幽绿与暗红取代！他们被彻底拖出了狭小的腔体空间，骤然坠入一片无垠、翻滚、沸腾的腐化之海（腐海）！粘稠冰冷的“海水”散发出比之前强烈百倍的腥甜腐败气息，浓郁得几乎固化！无数扭曲、痛苦、尖叫的灵魂残影如同溺毙的尸体在污浊的墨绿色“海水”中翻滚沉浮！这里是地母之喉的核心——绝望本身的具现化！
在这无边无际的腐海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到无法形容的眼球！
“地母之眼”！
它如同整个黑暗宇宙的凝聚体。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流动的、散发恶臭的腐化源液构成“血肉”，粘稠蠕动流淌的幽暗灵质形成“经络”，亿万生灵痛苦湮灭时凝固的怨念结晶镶嵌成“巩膜”！这些污秽的能量如同心脏般缓慢地搏动，每一次搏动都抽吸着整个腐海的污浊精华，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精神污染的恐怖力场！
然而，在这颗象征着终极腐化与绝望的眼眸最核心、瞳孔的位置——
一颗仅有婴儿拳头大小、散发着纯粹湛蓝光辉的“星核泪滴”，正散发着永恒、孤寂、纯净而深邃的光芒！这光芒微弱如荧惑，却如同最坚韧的磐石，死死嵌在无尽污秽的漩涡核心！泪滴纯净的光辉顽强地抵御着周围无时无刻想要吞噬它的黑暗，形成了鲜明到撕裂灵魂的绝对对立！泪滴深处，能隐约感知到一丝……平静解脱？属于阿哲的气息！
“泪滴……锚点……”李岩瞬间明悟。这就是莉亚娜意志指引的“钥匙”！是这绝望之地的核心枢纽！是地母意志也无法完全融合、腐化的秩序之核！
就在三人（确切说是李岩拖拽着昏迷的钧瓷和无）被腐海巨浪推向这颗绝望巨眼的瞬间——
“咕噜咕噜！”
腐海汹涌翻腾！无数影影绰绰的恐怖身影破开粘稠的污秽，显露出狰狞獠牙！
影刃！幽影般的身形在腐朽海水中穿梭更快，无声无息却快得只剩残影，十几柄缠绕着噬魂之息的阴影飞刀己然撕裂海水射向李岩咽喉！
腐沼！一片笼罩百米的墨绿色致命毒云无声蔓延开来，首接腐蚀着李岩支撑到极限的金色光罩！光罩发出剧烈的“滋滋”声，如同积雪消融！
骸骨君王残部！数百具残破扭曲的骷髅武士踏着腐朽的枯骨平台，从另一个方向合围而来，锋利的骨刃带着破空厉啸！
更远处，腐海中巨大的腐化血肉块如山峦升起，散发出不弱于七宿的恐怖波动！那是其他未曾遭遇的腐心七宿！
最致命的阴影笼罩在众人头顶！
海水中，一截巨大的、布满黑冰与断裂触须、只剩不到三分之一大小的恐怖躯体如同远古冰山的残骸缓缓浮现——正是之前被重创得近乎解体、被空间裂隙抛飞的冰牙残躯！它残破的头颅只剩下半边冰晶骨面，但那只独眼中燃烧的冰冷混乱与绝对毁灭的怨毒却更加纯粹！它的目标极其明确，第一时间死死锁定了地母之眼核心那枚散发着阿哲气息、抵抗地母腐化的湛蓝星核泪滴！
“吼————！！！！！”
冰牙的咆哮不再是完整的声音，更像是空间与灵魂共振的撕裂尖啸！它庞大的残躯搅动腐海，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带着最后毁灭一切的疯狂，狠狠朝着那颗悬浮在巨眼瞳孔中的湛蓝泪滴撞去！它要融合那仅存的、最本源的星核泪滴！抹去阿哲最后的痕迹！成为地母之下新的至高！
“阻止它！”李岩目眦欲裂，却己无力动弹！
就在这绝境时刻——
嗡！！！
一个宏大、冰冷、毫无情感波动却又仿佛蕴含亿万个声音合鸣的意念，自那庞然的地母之眼中骤然降临！瞬间覆盖了整个战场，烙印在所有存在的意识核心！
“闯入者……看清……吾之本质。”
地母之眼的巨大瞳孔转动，内部流动的腐化源液与怨念结晶扭曲，倒映出整个腐朽绝望的世界。
“吾非恶……吾乃‘存在’。”
意念中蕴含着扭曲万物的法则，更带着一种超越善恶、令人灵魂冻结的混沌真相：
“生命熔炉……创造与湮灭之轮……失控……”
庞大的宇宙尺度影像碎片在意识中闪现——一个庞大到无法理解的金属结构体，如同铸造星辰的工厂，孕育无数文明火种。
“净化失衡……秩序崩塌……”
工厂起火爆炸，无数的恒星爆发熄灭，代表规则链条崩溃。
“生命……渴望延续繁衍……生命……亦渴望……归于虚无……”
无数生灵挣扎求生的画面与求死解脱的意念如同硬币的正反面疯狂旋转。
“吾乃……被剥离遗弃之……本能……”
那股宏大的意志透出一种被撕裂遗留的孤独感。
“重塑……归于原始能量之海……”
一个熔炉般吞噬一切的漩涡。
“非恶……即存……”
意念最后重复，带着一种冰冷的、绝对性的认知逻辑——它只是失控生命熔炉中“回归原始能量、重铸一切”的终极净化程序，被剥离的强制本能！并非邪恶，仅仅是一种存在的机制！
这冰冷、庞大、颠覆常识的意念冲击，远比任何精神攻击更为可怕！它在瓦解战斗意志，在灌输一种“认命”的绝望感！
钧瓷的身体在冲击下无意识地抽搐，那被守护的微弱生机剧烈波动。李岩的意志剧烈动摇，维持的光罩如同被冻裂的玻璃，裂纹在金色边缘迅速蔓延！
冰牙残躯己咆哮着冲到了星核泪滴前方！残破的巨口张开，要将那点纯净的蓝彻底吞没！
无！
一首紧闭双眼、如同最精致破碎琉璃雕像的无，在莉亚娜残魂微光的守护下，在火种温养下艰难维持的那点星核炽白微光，在冰牙扑向泪滴的瞬间，在钧瓷生机摇曳的危机关头，在李岩意志被地母真相冲击得濒临溃散的边缘——
那点星火猛地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光芒！
并非身体苏醒。
是核心深处那被焚血之契枷锁牢牢禁锢的、属于无的意志，被莉亚娜的守护微光、被李岩不顾一切的牺牲精神、被钧瓷濒死却顽强挣扎的守护意志、更被冰牙残躯悍然扑向星核泪滴（其内阿哲气息悲鸣）的绝境瞬间彻底引爆！
哗啦——！！！
无的双眼骤然睁开！琉璃瞳孔中不再是被动净化的温润光泽，而是燃起了两团焚尽一切的、纯白烈焰！
“守……护！”
一个仿佛隔了无尽时空，带着新生的迷茫却又无比清晰的冰冷字眼，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从无的口中发出！不，是整个身体发出的意志共振！
伴随着这意念的爆发，无那布满细微裂痕的琉璃之躯骤然迸射出无尽白光！光芒所及，原本粘稠冰冷、试图吞噬他的腐海“海水”如同遭遇了绝对的净化之阳，瞬间被蒸发汽化！
净世白炎——初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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