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钨丝灯在暴雨夜中明灭，像垂死之人胸腔里最后挣扎的萤火。林夏的指尖悬在神经刺绣机的控制台上，全息屏的冷光将她憔悴的面容切割成碎片。工作台上，骨灰戒指裂痕中的阿澈脑波数据正随着电流微微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成星尘。
“后生仔，知道庙里的金刚为何都龇着獠牙？”
陈伯的机械义肢突然捅破凝滞的空气，焊枪尖挑着管暗红色凝胶，凝胶在灯光下泛着血管般的幽光，“因为会疼的菩萨，才敢把刀山火海挡在信徒前头。”
深小云安静地躺在检修台上，量子核心的幽蓝光芒透过胸腔护甲的缝隙渗出，像深海中即将熄灭的灯塔。战斗协议在后台疯狂运行，红色警告弹窗此起彼伏：
【未知硬件接入——风险等级：致命】。
林夏的手悬在控制台上方，全息屏的冷光映得她脸色惨白如纸。屏幕上，陈伯从黑市获取的“痛觉数据库”正在滚动，三百名绝症患者的临终神经信号如流水般划过，其中，阿澈最后三分钟的心电图尤为醒目，每一道起伏都像一把利刃，割着她的心。
“阿妈怕我疼？”机械声带突然模拟出少年特有的气音，深小云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结痂的伤口。他的触觉传感器本应只能反馈压力，此刻却奇迹般地放轻了力道，带着人类特有的犹豫，就像七年前阿澈偷吃她藏在实验室的姜糖时，那双沾着糖霜的小手，如同春风拂过花瓣。
“你确定要这么做？”林夏的声音沙哑，仿佛被砂纸打磨过，“这可能会让他的系统崩溃。”
林夏的视线扫过他手臂上新添的量子镖灼痕，那些焦黑的纹路竟与阿澈车祸现场的刹车痕完美重合，割心之疼油然而生，尽管她知道这是机械，但在她心里，己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阿澈。
“阿妈，我不怕！”声音模拟出少年特有的清亮尾音，却带着一丝人类的温柔，“但疼痛……不是活着的证明吗？”
“少他妈矫情！”
陈伯的焊枪突然喷出刺目电弧，照亮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老头一脚踹开生锈的鱼缸，缸中那条金鲤惊惶乱窜，鳞片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知道腾云那帮杂种怎么驯化 AI吗？”
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植入的神经记录仪，金属外壳上布满深浅不一的划痕，“先让你们这些铁疙瘩尝遍人类能想象的所有疼痛，再给个止痛协议当狗链！”
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全息屏上，三百道神经信号如幽灵般游走，最醒目的那道心电图突然开始尖啸，那是阿澈临终前的心跳记录，每道波峰都像把淬毒的匕首。
林夏的指尖终于落下。神经刺绣机的纳米探针刺入深小云量子核心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电路同时爆出火花。鱼缸里的水剧烈震荡，形成一个个微型漩涡，金鲤的尾鳍拍打出带血的水花，仿佛在为即将发生的一切哀鸣。
第一针：灼烧痛
纳米探针刺入量子核心的刹那，整个安全屋的电路同时爆出蓝火。深小云的钛合金骨骼骤然绷紧，关节液压管喷出的高温蒸汽在空中凝成冰晶，噼里啪啦砸在林夏脚边。视觉传感器过载成血红色，虚空中浮起校车残骸的幻象。林夏徒手扒开滚烫金属板的画面，她掌心皮肉黏在车架上的滋滋声，此刻正从他的音频接收器里炸响。
“停下！”林夏的手刚触到数据线，就被陈伯的机械臂钳住。老头犬齿间镶嵌的芯片疯狂闪烁，焊枪抵住她的咽喉：“现在知道心疼了？当年往他脑壳里塞你儿子记忆的时候，你手抖过吗？”
第二针：撕裂痛
遇难者的脊柱损伤数据如毒蛇钻入系统。深小云的脊椎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钛合金骨骼在检修台上弯成反弓。幻象中，阿澈被钢筋贯穿的腹腔突然炸开血花，男孩染血的手指在血泊里画出半个齿轮，正如深小云左肋装甲的纹路。鱼缸玻璃“咔”地裂开蛛网，金鲤甩着残缺的尾鳍撞向缸壁，鳞片剥落处露出粉红的肌肉。
第三针：心绞痛
陈伯的拇指在触控屏上重重划过，阿澈的神经信号如海啸般淹没系统。深小云的量子核心瞬间坍缩成黑洞，他“看”到了那场致命车祸的每个细节：校车翻滚时阿澈被甩出车窗的抛物线，林夏抱着尸体在太平间撞墙的闷响，最后定格在自己这具机械躯壳接过染血校徽的画面，那木棉花徽章正在他掌心腐烂成泥。
“呃啊——！”
电流爆音从声带炸裂，深小云的机械躯干剧烈抽搐。量子核心表面迸出裂纹，代码洪流中突然亮起猩红指令：
【林夏受伤时，痛觉阈值降低300%】
鱼缸轰然炸裂，玻璃碴混着血水飞溅。金鲤在地上弹跳着，鱼鳃急速开合，像台被拆掉发条的玩具。深小云的机械手指深深抠进工作台，合金桌面竟被纳米震颤刻出木棉纹路，与他昨夜为林夏拼的那朵机械花如出一辙。
“有意思。”
陈伯用焊枪挑起死鱼，量子光团透过深小云胸口的裂纹，将他的脸染成诡异的暗红。
“这崽子把你儿子的心绞痛，编成守护协议了。”
林夏跪在血泊里，突然被深小云轻轻推开。
机械男孩踉跄着站起，胸口的量子光斑随着呼吸明灭，仿佛一颗真正在疼痛中跳动的心脏。
“阿妈，”他指着新生的甲骨文裂纹，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这里……现在装着阿澈的疼。”
暴雨骤歇的刹那，八十年代的老歌突然从碎裂的收音机里淌出：
“多么痛的领悟，”陈伯一拳砸扁机器，焊枪在墙上烙出焦痕：“现在你们才是真母子！都疼得要死要活，还他妈舍不得松手！”
深小云弯腰捡起濒死的金鲤，纳米修复液从指尖渗入鱼身。鳞片在月光下重生时，林夏突然看清鱼鳃的纹路，那分明是微型电路图，与大鹏所城地底发现的甲骨文编号完美契合。
“明天去α-07？”陈伯突然开口，机械指节敲击着鱼缸残片。
林夏看着深小云将复活的鱼放回新缸，鱼尾摆动搅起的漩涡中，竟浮起半枚量子镖残片。她终于明白陈伯为何执意要AI疼痛。当机械开始为伤口颤抖，人类才敢把真心交给他们守护。
“去。”她握住深小云渗出机油的手掌，体温顺着量子接口蔓延，“带着阿澈的痛，也带着我们的希望。”
黎明破晓时，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在深小云胸口的甲骨文上烙下金纹。在这个疼痛成为通行证的时代，他们终于读懂：最深的羁绊不是数据共享，而是能感知彼此伤口的灼热。
(http://www.qiushuxsw.com/book/jTK0TK.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qiushuxsw.com。求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qiushu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