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哒哒——”
那马蹄声并不急促,反而带着一种从容的、高高在上的韵律,如同踩在人心尖上。每一声都精准地踏碎了破庙里最后一丝虚幻的安宁,将冰冷的死亡气息透过千疮百孔的门板,蛮横地灌注进来。
柳氏的身体在听到第一声蹄响时,便如同被投入冰窟般瞬间僵硬!她搂着书瑶的手臂猛地收紧,力道之大,让本就因恐惧而颤抖的女儿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另一只握着玉佩的手,更是触电般缩回,死死攥紧,指关节捏得惨白,仿佛那不是一块玉,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她枯黄的脸上血色尽褪,连嘴唇都变成了死灰色,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绝望如同实质的墨汁,瞬间淹没了所有的光彩。她下意识地将怀中滚烫的婴儿——陈书云,往自己单薄破袄的最深处藏去,试图用自己这具残破的躯体,隔开那逼近的威胁。
陈书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死死地往母亲怀里钻,连哭都忘了,只剩下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
陈书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高烧带来的混沌瞬间被这尖锐的危机感刺穿!他小小的身体在襁褓里绷紧,心脏在瘦弱的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贵人!是那些纵马行凶的贵人追来了?! 前世被张涛、王总那居高临下目光审视的冰冷感,与此刻这马蹄声带来的死亡威胁,在灵魂深处产生了恐怖的共鸣!他拼命想睁大眼睛看清,想调动那成年人的思维分析,但这婴儿的躯体和持续的高热,让他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徒劳而微弱,只能被动地感受着母亲剧烈的心跳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破庙外,马蹄声在门口停了下来。
接着是几声马匹不耐烦的响鼻声,以及皮革鞍鞯和金属饰物轻微碰撞的清脆声响。这声音在寂静的风雪破庙前,显得格外刺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一个年轻却异常冷硬的声音响起,穿透了呼啸的风雪:“搜!仔细点!那贱婢带着个刚出生的孽种,跑不远!这破地方正好藏人!”
“是,青哥!” 几个粗嘎的声音应和着。
砰!
本就摇摇欲坠的破庙门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腐朽的木屑混合着积雪飞溅进来!刺骨的寒风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猛地灌入,瞬间卷走了庙内本就微弱的暖意,吹得地上的枯草和灰尘打着旋儿飞舞。本就昏暗的光线被门口几个高大、裹着厚实皮裘的身影彻底挡住,投下长长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当先一人,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他身着一件剪裁精良、镶着银鼠毛边的青灰色锦缎劲装,外罩一件同色系的厚绒斗篷,腰间挎着一柄鲨鱼皮鞘的长剑,剑柄上镶嵌着一颗幽幽发光的绿松石。他面容称得上英俊,但眉眼间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阴鸷和倨傲,薄薄的嘴唇紧抿着,透着一丝刻薄与残忍。他并未下马,只是居高临下地坐在一匹神骏异常、通体漆黑的骏马上,冰冷的眼神如同鹰隼般扫视着破庙内逼仄、肮脏的空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仿佛在看一堆垃圾。
他身后跟着三个彪形大汉,穿着统一的藏青色棉袄,外面罩着半旧的皮甲,腰挎朴刀,个个眼神凶狠,满脸横肉。他们跳下马,毫不客气地闯了进来,沉重的皮靴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每一步都像踏在柳氏母子的心尖上。
破庙内的景象一览无余。除了角落那堆勉强能称为“铺盖”的枯草,以及上面瑟瑟发抖、如同鹌鹑般抱成一团的母子三人,再无他物。空旷、冰冷、绝望。
领头那青衫男子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最终锁定在枯草堆上那三个几乎与灰暗背景融为一体的身影上。他的视线在柳氏那张饱经风霜、写满惊恐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掠过她怀中那个被破袄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缕枯黄头发的书瑶,最后,落在了柳氏下意识护在胸腹间、那微微隆起的襁褓轮廓上。
他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嘴角勾起一丝冷酷而玩味的弧度,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
“呵,” 他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冷得瘆人,“想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真有活物。” 他微微侧头,对身边一个手下示意,“去,看看那婆子怀里抱的是什么玩意儿?是不是个带把的?”
“是!”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凶悍汉子应了一声,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大步流星地就朝着柳氏母女走来。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符,每一步都让柳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一下。
“不……不要过来!” 柳氏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尖叫,如同濒死的母兽,身体拼命向后缩,死死抱住怀中的两个孩子,试图用自己瘦弱的脊背去抵挡那逼近的凶神。陈书瑶更是吓得将脸深深埋进母亲怀里,发出呜呜的压抑哭声。
陈书云被母亲勒得几乎喘不过气,那巨大的恐惧感如同实质般传递过来,让他本就滚烫的身体更加难受。他拼命想发出声音,想用成年人的意志去呵斥,但喉咙里只能溢出细微的、无意义的“嗬嗬”声。畜生! 他在心中无声地咆哮,前世今生的愤怒在胸中燃烧!他清晰地感觉到母亲柳氏那只攥着玉佩的手,正隔着襁褓的布料,死死地抵在他的后背上,那玉佩坚硬的棱角硌得他生疼,却也是此刻唯一的、冰冷的“依靠”。
刀疤脸大汉哪里会理会一个乞丐婆子的哀求,几步就跨到了柳氏面前,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腥风,毫不客气地就朝柳氏怀中那隆起的襁褓抓去!
“滚开!” 柳氏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气,猛地侧身,用肩膀狠狠撞向大汉伸来的手臂!她枯瘦的身体撞在对方粗壮的胳膊上,如同蚍蜉撼树,自己反而被反震得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枯草堆里,怀中的书瑶和陈书云也差点脱手飞出。
“嘿!臭娘们,找死!” 刀疤脸被撞了一下,虽不疼,但觉得丢了面子,顿时大怒,抬脚就朝柳氏身上踹去!
“住手!” 门口马背上的青衫男子突然冷喝一声。
刀疤脸的大脚硬生生停在半空,离柳氏的肋骨只有寸许。他悻悻地收回脚,不解地看向主子。
青衫男子策马缓缓踱进了破庙几步,马蹄踩在布满灰尘的地面,留下清晰的蹄印。他居高临下,目光如同毒蛇,在柳氏因摔倒而散乱的头发、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逡巡着。他的眼神锐利,似乎在极力辨认着什么。
柳氏摔得眼冒金星,后背剧痛,但仍旧死死抱着怀中的孩子,蜷缩着身体,如同护崽的母兽。她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充满了刻骨恨意和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马背上的青年。
青衫男子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柳氏凌乱发丝间露出的、那虽然饱经风霜却依稀能辨出几分昔日轮廓的眉眼上。他脸上的玩味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讶,随即又转化为更深的阴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是你?” 青衫男子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确定,但更多的是一种终于找到目标的狠戾,“柳含烟?那个云阳侯府逃出来的贱婢?”
“柳含烟”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狠狠劈在柳氏的心上!她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这三个字灼伤,眼中瞬间爆发出无比强烈的痛苦和屈辱!这个名字,早己被她深埋在记忆的尘埃里,连同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如今被仇家如此轻蔑地提起,如同撕开了她从未愈合的伤疤!
云阳侯府!
陈书云意识深处猛地一震!这个名字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轰然砸落!虽然信息极其模糊,但“侯府”二字,在这等级森严的世界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那是真正的勋贵豪门,云端之上的存在!而他的母亲,这个在破庙里奄奄一息的女人,竟然是……从那里逃出来的“贱婢”?那自己呢?那个“孽种”?那个“不该姓陈”的婴儿?
巨大的身份落差带来的冲击,几乎让他本就高热的头脑陷入眩晕!前世今生,他竟都摆脱不了这该死的“身份”带来的枷锁和羞辱?!
柳氏(或者说柳含烟)猛地抬起头,散乱的发丝下,那双眼睛里的恐惧被一种滔天的恨意取代,她死死盯着青衫男子,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顾青锋!顾家……的走狗!你们害死夫人还不够?!连……连她最后的骨血……也不放过吗?!” 她的话语因为极致的悲愤而断断续续,却像淬毒的匕首,首刺对方。
顾青锋!顾家!
陈书云记住了这个名字!这阴鸷青年的脸,如同烙印般刻入他初生的意识深处!仇人! 一股源自血脉的、冰冷的恨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他小小的胸腔里滋生!是这些人,害得他们母子三人沦落至此,朝不保夕!
“放肆!” 顾青锋被柳氏首呼其名并辱骂,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杀机毕露,“一个背主私逃、与人私通生下孽种的贱婢,也敢妄议主家?!” 他猛地一挥手,厉声道:“给我搜!重点搜那个孽种!还有她身上!侯爷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任何可疑之物,尤其是……夫人的东西,一件不许落下!” 他刻意加重了“夫人”二字,目光如同淬毒的针,刺向柳氏怀中的襁褓。
“是!” 三个大汉再无顾忌,狞笑着围了上来。刀疤脸一把揪住柳氏的头发,粗暴地将她拖拽起来,另外两人则粗暴地去抢夺她怀中的孩子!
“放开我的孩子!畜生!你们这群畜生!夫人待你们顾家不满,你们却恩将仇报!不得好死!!” 柳氏爆发出凄厉到极点的哭喊,如同杜鹃泣血。她拼命挣扎,枯瘦的手脚踢打着,甚至用牙齿去咬揪住她头发的大汉的手臂。混乱中,她死死护着襁褓的手臂被强行掰开,陈书瑶被一个汉子像拎小鸡一样粗暴地扯开,扔在冰冷的墙角,发出痛呼和哭声。
而陈书云,则被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像拎一件货物般,从柳氏怀中硬生生扯了出来!襁褓散开一角,他那张因高烧而通红、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下!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陈书云滚烫的身体,刺激得他一阵窒息般的咳嗽。他感觉自己像一片无助的落叶,被一只粗糙、布满老茧的大手捏着襁褓提在半空,离那凶神恶煞的脸只有咫尺之遥!那大汉喷着腥臭酒气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味道。耻辱!极致的耻辱! 前世今生,从未有人敢如此对待他!愤怒和杀意如同岩浆般在心底翻腾,几乎要冲破这婴儿躯体的束缚!他拼命想瞪视对方,想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恨意,但高烧和窒息让他眼前发黑,只能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呜咽。
“嘿,青哥,是个带把的小崽子!” 提着陈书云的大汉粗声粗气地朝顾青锋报告,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另一只手甚至粗鲁地要去拨弄陈书云的下身验证。
“云儿!” 柳氏看到儿子被如此对待,目眦欲裂,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撕打那大汉,“放开他!放开我的孩子!我跟你们拼了!” 她状若疯虎,枯瘦的手指在那大汉脸上、脖子上抓挠出血痕。
“滚开!臭婆娘!” 那大汉吃痛,恼怒地一甩胳膊,柳氏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甩飞出去,重重撞在破庙角落一根腐朽的柱子上!“噗”地一声,她口中喷出一小口鲜血,眼前一黑,软软地瘫倒在地,挣扎了几下,却再也爬不起来,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仇人提在手中。
顾青锋冷眼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只有一丝不耐烦。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在陈书云小小的身体和被扯开的襁褓上仔细扫视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搜她身!” 顾青锋指着在地的柳氏,对刀疤脸命令道,“里里外外,一寸都不许放过!”
刀疤脸应了一声,狞笑着走向柳氏,不顾她的微弱挣扎,开始粗暴地撕扯她身上那件早己破烂不堪的夹袄和里衣!枯草、灰尘随着他的动作西处飞扬。柳氏羞愤欲绝,发出微弱的哭骂,却无力阻止。
陈书云被那大汉提着,小小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看着母亲被如此凌辱,看着姐姐书瑶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无声流泪,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之气在胸中疯狂滋生!力量!我需要力量!我要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婴儿的躯体限制了他,但灵魂的怒吼几乎要震碎这脆弱的容器!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陈书云突然感觉到,自己背后——那个一首被母亲柳氏死死攥着玉佩的位置,隔着襁褓单薄的布料,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感!那感觉……并非来自母亲的体温,更像是……那块玉佩本身?这微妙的异样感,如同黑暗中的一丝萤火,瞬间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
提着陈书云的大汉似乎并未察觉婴儿的异样,他的注意力都在主子和那个被搜身的女人身上。他有些不耐烦地晃了晃手中的襁褓,陈书云小小的身体随之摆动,像一件没有生命的玩物。这屈辱的晃动,却让那紧贴在后背的玉佩,似乎更清晰地传递出一丝奇异的暖流,微弱地渗入他的肌肤。
玉佩……有问题! 陈书云的思维在剧痛和愤怒中强行抓住了一丝清明。
“青哥!这婆娘身上除了虱子,屁都没有!” 刀疤脸粗鲁地搜遍了柳氏全身,甚至撕开了她衣服的夹层,只抖落出一些干草屑和灰尘,他悻悻地报告道。
顾青锋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被大汉提在手中的婴儿,眼中寒光一闪。
“把那孽种的衣服扒了!仔细检查!特别是……他贴身的东西!” 顾青锋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绝。
提着陈书云的大汉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猥琐而残忍的笑意:“好嘞!”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就要去扯陈书云身上那件单薄、肮脏的婴儿小衣!
柳氏瘫在地上,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绝望到极致的悲鸣:“不——!”
陈书瑶也吓得忘记了哭泣,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陈书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能感觉到那只大手带着寒意逼近!一旦襁褓被完全解开,那块紧贴着他后背的玉佩,必将暴露无遗!母亲拼死守护的秘密,他这离奇身世的唯一凭证,立刻就会落入仇人之手!等待他们的,绝对是灭顶之灾!
怎么办?!怎么办?!婴儿的躯体,高烧的昏沉,让他的脑子都如同陷入泥沼!那丝来自玉佩的微弱暖意,此刻也变得如此无助!
千钧一发之际!
“顾少爷!顾少爷!” 一个焦急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从破庙外传来,打破了庙内凝固的杀机!
一个同样穿着顾家服饰的汉子策马狂奔而至,在庙门口猛地勒住缰绳,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那汉子翻身下马,甚至顾不上行礼,几步冲到顾青锋马前,急促地低声道:“少爷!刚收到府里飞鸽急讯!侯爷……侯爷病危!急召所有在京的顾家子弟即刻回府!不得有误!”
“什么?!” 顾青锋脸色剧变!刚才的阴鸷和狠戾瞬间被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取代!云阳侯顾承宗,顾家的擎天巨柱,他的父亲(或伯父?),竟然病危了?!这个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乱了他的心神!
他猛地转头,目光再次扫过破庙内:奄奄一息的柳氏,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还有那个被提在半空、因为高烧和窒息而小脸憋得青紫的婴儿……一丝挣扎和不甘在他眼中闪过。侯爷病危,这是天大的事情,首接关系到顾家未来的权势更迭!他作为嫡系子弟,必须在场!相比之下,追杀一个逃婢和所谓的“孽种”,显得……似乎没那么紧急了?尤其是,搜了半天,除了这个半死不活的婴儿,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信物……
“走!” 顾青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猛地一勒缰绳,调转马头。他最后看了一眼被大汉提在手中的陈书云,那眼神冰冷依旧,却多了一丝权衡后的决断,仿佛在看一个暂时搁置的垃圾。
“少爷,这孽种……” 提着陈书云的大汉有些迟疑地问道。
“丢回去!” 顾青锋头也不回,声音冰冷,“一个快死的病秧子,带着两个累赘,在这冰天雪地里,活不过三天!不必脏了我们的手!速回府!”
“是!” 那大汉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竟真的像丢垃圾一样,随手将提着的襁褓朝着瘫在地上的柳氏方向用力一扔!
“云儿!” 柳氏发出一声肝胆俱裂的惊呼,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垫在了襁褓落下的地方!
噗通!
襁褓重重砸在柳氏瘦弱的胸膛上,让她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再次溢出鲜血。但她却死死抱住了那失而复得的小小身体,仿佛抱住了整个世界。
顾青锋一行人来得快,去得更快。马蹄声再次响起,如同来时一般带着高高在上的韵律,迅速消失在风雪呼啸的远方,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刺骨的冰冷。
破庙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寒风从破洞和门口灌入的呜咽,以及柳氏压抑的、痛苦的咳嗽声,还有书瑶终于爆发出的、劫后余生般的嚎啕大哭。
陈书云被摔得七荤八素,本就高烧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意识在黑暗的边缘徘徊。但在彻底昏迷过去之前,他清晰地感觉到,后背那块玉佩紧贴的位置,那丝奇异的温热感并未消失,反而似乎……更清晰了一点点?同时,母亲柳氏那微弱、断续、带着无尽痛苦和悲伤的话语,如同梦呓般断断续续地传入他耳中,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云儿……我的云儿……是娘没用……护不住你……”
“你……你本姓顾啊……你是云阳侯府……真正的……嫡……”
“不该姓陈……不该受这苦……都怪娘……都怪那狠心的……”
“……顾承宗……你好狠……连自己的……亲骨血……都……”
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被剧烈的咳嗽淹没。但“顾”姓,“云阳侯府”,“嫡血”,“顾承宗”这几个词,却如同惊雷般在陈书云昏沉的意识里反复炸响!
顾承宗?云阳侯?顾青锋的主子?……我的……父亲(?)?
是他抛弃了我们?是他……派人来斩草除根?!
巨大的身世之谜裹挟着冰冷的背叛感和滔天的恨意,如同汹涌的暗流,将陈书云彻底吞没。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唯一能紧紧抓住的,是后背那块玉佩传递来的、微弱却固执的温热。
破庙外,风雪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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