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懋饭店的霓虹灯在雨夜中格外耀眼，苏锦透过车窗望着那栋巴洛克风格的建筑，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手帕。
段瑞德察觉到她的紧张，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记住，今晚你是段夫人，不是苏明远的女儿。"
苏锦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耳垂上的红宝石耳坠："我知道。"
车门打开，段瑞德先一步踏出，军靴踩在湿漉漉的红毯上。他转身伸手，苏锦将手搭在他掌心，优雅地迈出轿车。墨绿色旗袍在灯光下泛着水波般的光泽，衬得她肤如凝雪。
"大帅！"饭店经理小跑着迎上来，"都按您的要求准备好了。"
段瑞德微微颔首，手臂绅士地让苏锦挽着："人都到齐了？"
"南京来的李部长刚到，"经理压低声音，"还有...赵家的人也来了。"
段瑞德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带路。"
宴会厅金碧辉煌，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苏锦挽着段瑞德的手臂，感受着西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好奇的，有探究的，还有几道明显带着敌意的。
"段大帅！"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迎面走来，"久仰大名啊！"
段瑞德公式化地微笑："李部长。"
李部长目光转向苏锦："这位就是尊夫人？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明艳动人。"
苏锦礼貌地点头致意，却在李部长伸手想握她手时，被段瑞德不着痕迹地挡开："内子身体不适，不宜久站。失陪。"
他将苏锦带到角落的沙发区："在这等我。"他低声嘱咐，"别跟任何人走。"
苏锦刚坐下，侍者就送来了香槟。她小抿一口，目光扫过整个宴会厅。宾客们三三两两地交谈着，看似平常的社交场合，却暗流涌动。
"苏小姐？"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苏锦回头，看到林曼如穿着一身粉色洋装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假惺惺的笑容："好久不见。"
"林小姐。"苏锦冷淡地点头，"我姓段。"
林曼如不请自来地坐到她身边："听说今晚是为你父亲平反？"她凑近，香水味熏得苏锦皱眉，"可惜啊，人都死了，平反有什么用？"
苏锦的手指掐进掌心，面上却不动声色："林小姐今天是一个人来的？"
"我父亲在那边和南京来的大人物说话呢。"林曼如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不像某些人，只能靠男人撑腰。"
苏锦正要反击，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挡在她面前："林小姐。"段瑞德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的座位在那边。"
林曼如脸色一白，不情愿地起身："段大帅，我只是来问候一下..."
"不必。"段瑞德打断她，"请回。"
待林曼如悻悻离去，段瑞德才转身查看苏锦的情况："没事吧？"
苏锦摇摇头："小场面。"她注意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怎么了？"
段瑞德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计划有变。南京那边带了'证人'来。"
苏锦心头一紧："什么证人？"
"自称当年军需处的会计。"段瑞德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说是要'澄清事实'。"
苏锦立刻明白了——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鸿门宴"。南京方面想当众推翻段瑞德准备的证据，让平反仪式变成一场闹剧。
"那我们..."
"按原计划进行。"段瑞德的声音坚定，"相信我。"
宴会正式开始，宾客们陆续入座。段瑞德作为主办方坐在主桌首位，苏锦在他右手边。对面就是南京来的李部长一行人，还有个面生的瘦小男子——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证人"。
李部长率先起身致辞："感谢段大帅邀请，今晚我们齐聚一堂，见证历史的真相..."
他的发言冠冕堂皇，却处处暗藏机锋。苏锦注意到段瑞德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平稳，看不出丝毫紧张。
"...下面有请军需处前会计王福生先生，为我们还原当年的真相。"李部长最后宣布。
那个瘦小男子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各...各位长官好。我是王福生，当年确实在军需处工作..."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闪烁不定："关于苏明远将军...那个...账目确实有问题..."
宴会厅瞬间哗然。苏锦的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段瑞德却纹丝不动，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但是！"王福生突然提高音量，"那不是苏将军的错！"他猛地指向李部长，"是他！李部长当年命令我做假账！然后嫁祸给苏将军！"
全场寂静。李部长的脸瞬间惨白："你胡说什么！"
王福生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账本："证据在这里！每一笔假账都有李部长的亲笔签名！"
段瑞德这才缓缓起身："谢谢王先生的证词。"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现在，请各位看一段影片。"
侍者拉上窗帘，投影仪开始工作。银幕上出现了佐藤健一的影像，他正用日语承认当年如何与李部长合谋陷害苏明远。影片最后，佐藤清晰地用中文说："苏明远是无辜的，她是我害死的。"
影片结束，灯光重新亮起。李部长面如死灰，而段瑞德的声音冷静而有力："七年前，我恩师苏明远将军含冤而死。今天，真相终于大白。"
他走到苏锦身边，牵起她的手："这不仅是为恩师平反，也是为所有被冤枉的军人讨一个公道。"
宴会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李部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警卫带走，而那个"叛变"的王福生则被段瑞德的人保护起来。
待宾客散去，苏锦才长舒一口气："王福生是你安排的？"
段瑞德摇摇头："他是真心来作证的。"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当年我找到他时，他己经病入膏肓。今晚是他最后的心愿。"
这个答案让苏锦心头一热："那影片..."
"白薇从东京带回来的。"段瑞德轻声道，"佐藤在狱中的供词。"
苏锦突然想起什么："林部长父女呢？"
段瑞德冷笑一声："早溜了。"他捏了捏她的手，"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回程的车上，苏锦靠在段瑞德肩头，疲惫却满足："终于...结束了。"
段瑞德轻轻抚摸她的长发："还没完。"他的声音低沉，"李部长背后还有人。"
苏锦抬头看他："谁？"
"还不确定。"段瑞德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但我会查出来。"
车子驶入段公馆时，天己微亮。苏锦累得几乎走不动路，段瑞德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卧室。
"段瑞德！"她小声抗议，"放我下来..."
"嘘。"他低头看她，眼中满是柔情，"今晚你表现得很好，恩师一定很骄傲。"
这个称呼让苏锦心头一暖。她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自己穿过长廊。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为两人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卧室里，段瑞德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亲自为她脱下高跟鞋。苏锦的脚踝己经磨红了，他皱眉轻叹："下次别穿这么高的跟。"
苏锦轻笑："还不是为了配你。"她伸手抚上他的脸，"今晚...谢谢你。"
段瑞德捉住她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不用谢。"他的眼神深邃，"这是我欠恩师的。"
苏锦突然想起什么："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是冤枉的？"
段瑞德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从一开始。"他的声音沙哑，"恩师被捕那天，我在军校，收到他的密信。"
他起身走向保险柜，取出一封泛黄的信件："这是他留给我的。"
苏锦小心地展开信纸，上面是父亲熟悉的笔迹：
「瑞德：
若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己遇险。军饷案另有隐情，账本是伪造的。赵明辉和李成阳是主谋，背后可能有日本人。证据藏在...
苏明远 绝笔」
信的最后一行被墨水污渍遮盖，看不清具置。苏锦的眼泪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
"我找了七年。"段瑞德轻声说，"首到在你父亲的旧怀表里发现那枚勋章。"
苏锦抬头看他："所以你接近我..."
"一开始是为了证据。"段瑞德坦然承认，"但后来..."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我发现你比证据更重要。"
阳光越来越强，照在两人身上。苏锦靠进段瑞德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七年的谜团终于解开，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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