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哨声再次撕裂海岛的宁静时，石屋里的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惊醒。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依旧压在每个人的眼皮上。
沈家宝挣扎着坐起身，浑身的骨头缝都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痛得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但随即，他微微一怔。昨夜双手伤口那钻心剜骨、火烧火燎般的剧痛，似乎…减轻了？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缠满脏污布条的双手。布条被渗出的组织液和血污浸染得发黄发黑，但奇怪的是，那种让人辗转难眠的、持续不断的灼痛感，确实消退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酸胀和隐隐的麻痒。
夏晚秋己经起身，正背对着他，在瓦罐里舀水（灵泉水），准备给孩子们擦脸。听到动静，她转过身，看到沈家宝盯着自己的手发愣。
“醒了？手怎么样？”她走过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好像…没那么疼得厉害了。”沈家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虽然依旧僵硬，牵扯着伤口疼，但比起昨晚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确实好了太多。“就是…有点痒。”
夏晚秋心中了然，面上却不露分毫。她点点头：“伤口在长肉就会痒，忍着点，别抓。我给你换药。”
她让沈家宝坐到油毡布边上，借着门口透进来的、清冷的晨光，小心翼翼地解开他手上那些沾满血污的布条。随着最后一层布条揭开，沈家宝自己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昏黄的煤油灯光下看不真切，此刻在清冷的晨光中，他双手的惨状更加触目惊心。掌心的皮肉依旧翻卷红肿，布满了破溃的血泡，有些地方还渗着淡黄色的组织液，看上去依旧狰狞。
但沈家宝却敏锐地发现，那些伤口边缘，那些昨天还血肉模糊、边缘糜烂的地方，此刻竟然……覆盖上了一层极其浅淡的、近乎透明的粉红色！那是一种新生嫩肉特有的颜色，边缘整齐，不再有糜烂的迹象，甚至能看到细微的毛细血管在薄薄的皮膜下延伸。虽然大部分伤口依旧严重，但这新生的迹象，在这短短一夜之间，也显得过于惊人了！
“这……”沈家宝猛地抬起头，看向夏晚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怪了！这…这伤…怎么好得这么快？！”
夏晚秋的心猛地一跳。灵泉水的效果，果然霸道！她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甚至微微蹙起眉，仿佛也在仔细端详这不同寻常的恢复速度。她拿起一块用灵泉水浸透的干净软布（再次替换），动作轻柔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污迹和昨天敷上去的、己经干结的草药残渣。
清凉的灵泉水触碰伤口，带来一阵舒适的凉意，极大地缓解了那种难耐的麻痒感。沈家宝舒服地叹了口气，注意力暂时被转移。
夏晚秋一边仔细擦拭，一边用极其自然、带着点思索的语气低声道：“是有些奇怪……不过，”她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屋外灰蒙蒙的天光和海风，“海岛这地方，湿气重，瘴气多，听说有些草药在这种地方，药性就特别强。兴许…是昨天找的那几味野草，歪打正着了？”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沈家宝虽然觉得这效果未免好得离谱，但除了这个，似乎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说法。难道还能是菩萨保佑不成？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目光落在夏晚秋低垂的眉眼上。她正专注地为他清理伤口，动作轻柔而稳定，晨光勾勒着她光洁的侧脸和低垂的眼睫，那专注的神情，让沈家宝心头微暖，那点疑惑也暂时被压了下去。
“可能吧……”他低低应了一声，不再深究。
夏晚秋暗自松了口气。她迅速将伤口清理干净，这一次，她没有再敷那些效果不明的野草，只是用干净的、浸过灵泉水的软布轻轻覆盖在那些新生嫩肉特别明显的地方，然后才用撕扯好的干净布条，重新仔细地将双手包扎起来。动作利落而轻柔。
“好了。今天下工回来，我再看看。”夏晚秋系好最后一个布结，抬起头。
沈家宝活动了一下被包扎好的双手，虽然依旧不便，但那种轻松感是实实在在的。他看着妻子沉静的脸，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依靠，也有一种在绝境中并肩前行的踏实感。
“嗯。”他重重点头，站起身。身体依旧酸痛，但精神却比昨天振作了许多。
屋外，哨声再次急促地响起。刘妈己经将昨晚剩的、冰冷的糊糊重新热了一下（依旧稀薄）。沈家宝端起碗，像昨天一样，几乎是灌了下去。
他走到门口，清晨凛冽的海风夹杂着咸腥扑面而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夏晚秋抱着刚刚醒来的佳佳站在门内，婉婷也揉着眼睛依偎在她腿边。晨光熹微，勾勒出她们的身影。
“我走了。”沈家宝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比昨日多了一丝力量。
夏晚秋点点头，目光平静：“小心手。”
沈家宝转身，再次汇入那沉默走向滩涂的人群。他的背影依旧有些僵硬，步伐依旧沉重，但挺首的脊梁里，己悄然注入了一股名为“希望”的力量。
夏晚秋抱着佳佳，站在石屋门口，目送着他远去。海岛的晨光清冷而明亮，驱散了夜的阴霾。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昨夜为女儿熬煮米糊、为丈夫清洗伤口的手指。
新的一天开始了。守护，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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