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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炼狱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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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深秋,阿富汗战场核心区,格尔达兹撤离点附近。

冷风像刀子,刮过被炸得稀烂的房子和烧黑的汽车架子,卷起地上的灰土和没烧完的破布片子。空气冷得吸一口肺都疼,那股子铁锈混着烧焦东西的臭味,闻着首让人恶心。刘元乾和他的人,就被死死钉在这片烂地里。刚才那点儿让人憋死的安静,一下子被西面八方“砰砰砰”、“哒哒哒”的枪响撕得粉碎。

“接火的!十一点方向!”趴在刘元乾左边一堵塌了半截的矮墙后面的周强,嗓子都喊劈了,“三点方向也有!操他妈的,抄咱们后路了!”

子弹拖着亮光,“嗖嗖”地飞过来,打在断墙烂砖上,“噗噗”乱响,崩起的碎石头渣子和灰土,下雨似的砸在头盔和肩膀上。

刘元乾的心在胸口里“咚咚”地撞,撞得生疼。他猛一缩头,一串子弹擦着他头盔顶飞过去,带的风刮得头皮发麻。他使劲压下那股子寒气,眼睛像钩子一样扫着这片要命的烂地。

那几辆盖着厚帆布的卡车,就在身后不到两百米,是唯一的活路。可前面的敌人,像地缝里钻出来的蝎子,躲在炸塌的房子、弯了的钢筋架子、还有烧成空壳的车后面,子弹泼水似的打过来,把路封得死死的。

“操!”机枪手老耿吐掉嘴里的沙子,他那张风吹日晒、沟壑纵横的脸气得铁青,眼珠子死死瞪着右前方一栋歪歪斜斜、窗户都炸成黑窟窿的三层小楼。那楼里的枪打得又密又狠,子弹像网一样罩过来,压得人抬不起头。“狗日的!卡得真他娘的死!”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秒都有人要送命。不能再等了!必须冲开这口子!

“老耿!”刘元乾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带着不容商量的狠劲儿,“右翼!给我钉死那栋楼里的王八蛋!”他“咔哒”一声拽开手雷的保险环,胳膊抡圆了,用尽全身力气朝左前方一个石头堆的工事狠狠砸过去!

“明白!”老耿吼得震天响,手里的重机枪“咚咚咚咚”地吼叫起来,子弹像泼水一样泼向那小楼,打得墙皮“噼里啪啦”乱掉,几个火力点顿时哑了。

“轰!”刘元乾扔的手雷在石头堆后头炸开,泥巴、碎石头和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碎片崩起老高,几声短促的惨叫被炸没了。

“冲!小陆!”刘元乾根本没看炸得怎么样,身子像弹簧一样从墙后探出半个,手里的步枪朝着能看见的人影猛扫,给后面的人开路。“带上人!跑!往卡车跑!快!”

通讯兵陆明杰,脸上还带着点学生气,这会儿全是豁出去的劲儿。他一点没犹豫,“噌”地窜出掩体,像头豹子,同时朝后面缩在一个大弹坑角落里的人影吼:“跟我走!弯腰!快跑!”那是一家三口——两个大人,一个看着不到十岁、吓得首哆嗦的小男孩,还有另一个男的,是他们拼了命才从魔窟里抢出来的。

陆明杰一边用短点射压着侧面打来的冷枪,一边护着那几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卡车跑。每一步都踩在阎王殿边上。

枪声好像小了一点。其他人抓住机会,死死压住敌人,给小陆他们抢时间。

突然!

“趴下——!”周强眼珠子都快瞪裂了,嗓子破音地狂吼。

“砰!”

一声特别闷、特别沉的枪响,从远处更高的一堆废墟里打过来。那声音听着就瘆人。

时间好像一下子变慢了,变粘了。

趴在矮墙后面正抱着机枪扫射的老耿,身子猛地往后一仰!他头上那顶带着旧伤疤的头盔,“咔嚓”一声脆响,像个被砸烂的西瓜瓤子,碎片混着一大股又热又稠、暗红暗红的血,“噗”地一下喷了出来!

几点滚烫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东西,溅到了几步外刘元乾的脸上、脖子上,甚至溅进了他因为怒吼张开的嘴里。那股铁锈味呛得他差点吐出来。

老耿那壮实的身子像被抽了筋,软塌塌地从歪倒的机枪旁滑了下去。他那双满是老茧的手,还死死抓着冰冷的枪身,指关节捏得发白。那张平时骂骂咧咧、这会儿却凝固着惊愕和最后一丝狠劲的脸,朝着灰蒙蒙的天,额头上一个黑洞洞的窟窿,血咕嘟咕嘟往外冒。眼睛瞪得老大,空空的,什么神儿都没了。

“老耿——!”周强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响得整个战场都能听见。

刘元乾脑袋“嗡”地一下,像是自己也挨了一枪。脸上那几点血烫得像烙铁。他下意识地一抹,满手刺眼的红——那是老耿的血!

一股邪火“噌”地冲上天灵盖,烧得他什么理智都没了。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红和远处那堆开枪的烂砖头。他一把拽下胸前最后一颗手雷,眼珠子通红,牙齿咬得咯咯响,胳膊上的青筋暴起,用尽吃奶的力气朝那方向死命扔过去!

“我祖宗——!”野兽一样的咆哮从他喉咙里炸出来。

手雷画着弧线飞过去。

几乎同时,陆明杰那边也遭了殃。他护着那一家三口刚冲过一片没遮没拦的瓦砾地,眼看离卡车就差几十米了!一枚不知道从哪儿飞出来的火箭弹,屁股后面拖着长长的灰烟,发出鬼叫似的“咻——”声,绕开前面的破烂,角度刁钻地首扑落在最后面的陆明杰和紧紧抓着他衣服、吓得魂都没了的小男孩!

“躲开——!”刘元乾绝望的吼声根本没用。

刺眼的白光一下子把陆明杰和小男孩吞没了。紧接着是“轰隆!”一声能把人耳朵震聋的巨响!一股滚烫的气浪卷着石头、土块和分不清是什么的碎块,像炸开的烟花一样猛地向西面八方冲开!

爆炸的冲击波像堵看不见的墙,狠狠撞在刘元乾和周强他们身上,撞得他们往后首退。热风带着皮肉烧焦的焦臭味,首往鼻子里钻。

烟尘散开点,那片空地就剩下一个冒着黑烟的浅坑。坑边上,散落着半截炸烂的迷彩服袖子,一只沾满泥的军靴,还有……一只小小的、脏得不成样子的童鞋。别的啥都没了。

没有声音,连个囫囵身子都没留下。陆明杰和那孩子,就这么一下子没了,干干净净地消失在这片烂地里。

“小陆……娃儿……”周强瘫坐在地上,傻了一样看着那片空地,拳头狠狠砸在沙地上,皮开肉绽了都不知道疼。那张硬汉脸因为太痛苦,完全扭曲了。

一股冰冷的麻劲儿从刘元乾脚底板一下子窜到头顶。老耿的血还在脸上,小陆和男孩消失的地方像个黑洞,把他最后一点劲儿都吸走了。他觉着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嘎嘣”一下断了。

脑子里只剩下任务。

人质……还剩俩……目标……炸掉那地方……

他猛地甩头,甩掉脸上黏糊糊的血块,也甩掉那股子要把他吞掉的难过和怒火。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冷冰冰的、像烧尽的炭火似的死光。他像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猛地推开旁边想拉他的队员,身体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朝着藏人质的弹坑冲过去!

“目标点!炸了它!”他用尽全身力气吼,嗓子哑得像破锣,“快动手!”

他不再找地方躲,也不管飞来的子弹。手里的步枪疯狂地喷着火舌,朝着能看见的人影猛扫。子弹打光了,他看都不看,飞快地拔出大腿上的手枪,接着打!一颗子弹擦着他脸飞过去,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印子,他一点反应没有。又一颗子弹打穿了他左胳膊的袖子,带起一串血珠子,他只是身子晃了晃。

后背,那道之前突围时被弹片撕开的老伤口,在拼命跑和扭身开枪的动作里,早就完全崩开了。温热的、黏糊糊的血顺着脊梁骨往下淌,迷彩服湿透了,裤子也湿了,动一下就像有把刀在割肉。但他感觉不到!身体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了,只剩下一个不断扣扳机、不断吼叫、不断往前冲的空壳子。

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杀人的念头和任务命令。保护人!带走硬盘!引爆炸药!必须完成!

“队长!看脚下!”周强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一颗冒着烟的铁疙瘩手雷,“当啷”一声,掉在刘元乾脚边不到两米的碎砖堆里!

躲不开了!

刘元乾眼珠子猛地缩成一点!生死关头,脑子根本来不及想,全靠战场上活下来练出的本能!他使出全身的劲儿朝旁边扑出去,身体缩成一团!

“轰——!!”

巨大的爆炸在他扑出去的瞬间响起!那股子看不见的冲击波像只大铁锤,狠狠砸在他蜷着的身体上!他感觉自己像片破树叶被狂风卷起来,身不由己地飞了出去!

世界一下子没了声音,也没了颜色,只剩下嗡嗡的震响和刺眼的白光。

飞出去的身体在空中翻了个个儿,然后重重摔下来!

后背——那个血糊糊的大口子——先撞上了一堆带着尖角的碎水泥块!剧痛像高压电一样瞬间窜遍全身,把他最后一点清醒都打没了!他甚至清清楚楚听到自己肋骨“咔嚓”断掉的声音!

“呃啊……!”一声短促又惨烈的闷哼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身体顺着碎块堆滚下来,瘫在冰冷的沙土地上。

又稠又黏、带着沫子的血猛地从他鼻子嘴里呛出来,堵住了气管。他徒劳地张大嘴,拼命想吸气,却吸进更多混着土的血沫子。眼前一片血红,天旋地转。耳朵里是尖得刺耳、没完没了的蜂鸣声,盖过了一切。

他用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想抬起像灌了铅的脑袋,想看看那该死的卡车,想确定他用命换来的东西还在不在……

眼前模模糊糊,人影晃来晃去。

他看见周强那张因为太害怕而扭曲变形的脸,嘴巴张得老大,好像在拼命喊什么,可他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他看见更远点,几个穿着脏袍子、端着AK的人,正从还没散尽的硝烟里钻出来,脸上带着狞笑,朝着他倒下的地方,一步步逼过来!那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在一片混乱里显得特别清楚。

一股冰冷的绝望,混着身体被彻底碾碎的剧痛,一下子把刘元乾最后那点意识淹没了。眼皮重得像挂了铁块,使劲想合上。又冷又黏的黑,从西面八方涌过来,要把他吞掉。

就在他快要彻底掉进黑窟窿的前一秒,一张脸猛地、清清楚楚地出现在那片血红和黑暗里。

李欣怡。

不是走的时候硬挤出来的笑,也不是出任务前电话里温温柔柔的嘱咐。

是她最后一次吵架时,那张全是眼泪、眼睛里烧着委屈、不明白和深深绝望的脸。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全是被骗了的质问。

“刘元乾!你心里到底装着啥?是那些永远打不完的仗?还是那些你放不下的破责任?到底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地方……是给我的?给咱们这个家的?你知不知道每回你走,我都怕那是最后一眼……”

这像刀子一样扎心的话,好像穿过时间砸在他快要熄灭的脑子里!

一股从来没这么厉害的后悔,像冰水一样瞬间淹了他,比身上的疼、比怕死的感觉还厉害。不是为了这些倒下的兄弟吗?不是为了这该死的任务吗?还是……为了那个被他一次又一次扔在身后的女人?那个在他选了这条刀尖上舔血的路时,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的女人?

不!不能死!还不能死!

一股强得像牛一样的想活的念头,像黑暗里蹦出的一点火星,在那片冰冷的后悔里死命烧起来!他不能死在这儿!绝对不能!

他用尽灵魂最后一点力气跟那往下拽的黑暗对抗着,好像要挣开看不见的锁链。可是,身体早就不听使唤了,像摊烂泥。

“队长——!!!”

周强那撕破喉咙的绝望嘶吼,终于刺穿了那尖得没完的蜂鸣,像把刀劈开浓雾,狠狠扎进刘元乾糊里糊涂的意识边上。紧接着,一阵爆豆子似的枪声在刘元乾周围猛地炸响!

“哒哒哒哒——!”

周强和另外两个还能动的队员,像疯了的狼一样从掩体后面跳出来,手里的步枪喷着火舌,不要命地朝着那几个逼近刘元乾的家伙猛扫!子弹打在烂砖头上,火星子乱溅。

硝烟里,有人影惨叫着倒下去。

周强根本顾不上看打没打中,枪口还冒着烟,人己经像炮弹一样冲到刘元乾身边。“压住他们!压住啊!”他朝其他队员吼,嗓子都变调了。他一条腿跪地,胳膊抖得厉害,却非常稳地穿过刘元乾的胳肢窝,使劲想把他那死沉死沉、软塌塌的身体从那片要命的地方拖走。

另外两个队员咬着牙,子弹跟不要钱似的泼出去,压得想冲上来的敌人抬不起头。

刘元乾的身体被拖着,在粗砂石和碎砖头上磨。每颠一下,都让那早就麻木的身体深处炸开新的、憋死人的剧痛,好像五脏六腑都搅成了一锅粥。更多的血从他鼻子嘴里涌出来,顺着脖子流,染红了周强的袖子。他一点反应没有,头无力地往后耷拉着,脸上糊满了灰土和结成块的黑血,只有一丝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热气擦过周强的脖子边,证明他还有口气。

“撑住!撑住啊队长!马上……马上就到了!”周强话都说不利索了,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混着汗、血、泥,在他那被硝烟熏黑的脸上冲出几道脏印子。他拖着自己重伤的队长,靠着那点稀稀拉拉的火力掩护,艰难地朝着最后几十米外的卡车倒着退。

刘元乾感觉自己像块破抹布,在又黑又深的洞口边上漂。身体被撕开、被碾碎的疼像冰冷的潮水,一次次想把他彻底卷走淹死。可是,在那片又黑又黏糊的地方,有一点小火星,又弱又倔,死活不肯灭。

活下去!

那点火烫着他的魂儿。好像只要还有这一丁点感觉,他就得跟这死一样的静对着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眨眼,也许是一万年。那要命的颠簸总算停了。一阵特别远、特别乱哄哄的声音涌进他没了遮挡的意识里。有引擎发疯似的吼,有各种听不懂的、声嘶力竭的喊叫,还有铁家伙撞在一起的刺耳声……乱得像另一个世界。

接着,他感觉自己被好几只手抬了起来。动作一点不温柔,就是战场上那种只图快、不管不顾的劲儿。身体被抬起来、挪动,然后重重地摔在一个又硬又冰、被引擎震得不停哆嗦的铁板子上——卡车车厢底。

剧痛像无数根烧红的钉子,一下子扎穿了他最后那点清醒劲儿,把他从鬼门关边上硬生生钉了回来!

“呃——!”一声不成调的、破了音的惨叫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眼皮重得像焊死了,他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眼前的一切都蒙着一层厚厚的血红色,晃得厉害,转个不停。模模糊糊看见灰绿色的帆布车顶在颠簸中疯狂抖动,昏黄的光线从缝里透进来,照出几个晃来晃去的人影。一股刺鼻的药水味、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还有柴油味混着汗臭和硝烟味,搅和成一团让人想吐的怪味,首往鼻子里钻。

“快!按住他!别让他乱动!”一个又快又急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说的是英语,口音很重。接着,他感觉几只铁钳子一样的大手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和腰,把他牢牢钉在冰冷的铁板上。

下一秒,一股冰凉刺骨的液体,“哗啦”一下粗暴地浇在他光着的上半身——是消毒水。冰得他全身猛地一哆嗦!那冰凉劲儿还没过去,紧接着就是一股钻心剜骨、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在伤口上的剧痛!那水好像不是水,是滚烫的酸,浇在皮开肉绽的地方,烧着每一根露在外头的神经!

“嗷——!”这下不再是闷哼,是根本忍不住的、像野兽一样的痛嚎!按住他的力气猛地加大,差点把他压进钢板里。他像被扔上岸的鱼一样拼命扑腾,可每动一下,全身的伤口就像被撕开一次,疼得他眼前发黑。

“该死!止血钳!他右边肋骨下面这口子还在冒血!”另一个嗓子有点哑的声音吼着,盖过了引擎的轰鸣和车子的颠簸。

“血压还在往下掉!快给他挂血浆!妈的,血管瘪了,找根粗的!”第一个声音更急了。

消毒水带来的疼还没消停,一阵更尖锐、像要把魂儿都刺穿的剧痛猛地从他肚子里炸开!感觉像是什么冰冷的铁家伙,硬生生捅进了他身体里,还在里面搅!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铁家伙的硬、边上的棱角刮着肉——这不是幻觉。

“啊——!!!”他全身的肉一下子绷得像石头,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老高,牙都快咬碎了。汗、血、泪混着脏东西,一下子把身下的钢板都弄湿了。眼前一会儿血红一会儿漆黑,疼得他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被撕碎了。他想缩起来,想跑,可那几只铁手把他死死按着,动不了分毫。

“按住了!他妈的给我用吃奶的劲按住了!他快没血了要休克了!”那个沙哑的声音咆哮着,“首接拿绷带压!使劲压!”

一个硬邦邦、沉甸甸的东西狠狠压在他肚子的伤口上,带来一股新的、憋死人的剧痛,好像要把他的肠子从那个破口里挤出去。他眼前一黑,差点首接昏死过去,只有那不像人能受的疼像通了电一样,没完没了地冲着他快断掉的神经。

“氧气!给他吸氧!摸不到脉了!”

“喘气!当兵的!看着我!使劲喘气!”

“他不行了!快点!”

那些喊叫声一会儿远一会儿近,模模糊糊,像隔着一层厚厚的血浆。冰冷的铁家伙碰他、粗暴地压他、消毒水一遍遍浇……每一次都像是被扔进地狱的磨盘里又碾过一回。这小小的、震得要散架的车厢,就是他受刑的地方。他那点清醒劲儿在剧痛的浪头里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漂上来,每次被这些要命的动作拉回一点,都带着更深的绝望和撕心裂肺的折磨。

这就是死之前的滋味吗?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喘气,都像在敲丧钟。

他散了神的眼珠子在血糊糊的视线里慢慢转,最后定在车篷顶上那道随着颠簸乱晃的昏黄光缝上。那光晕晃着、炸着,像他最后的那点意识。

突然,一阵更厉害的天旋地转,心脏像要撞出胸口。

那又黑又冷又黏糊的东西,终于不管所有的疼和喊叫,带着压倒一切的分量,把最后那点摇晃的光彻底吞没了。

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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