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聚仙楼装修后重新开业。
“瞧一瞧，看一看咯！”
林建安嗓子带着点兴奋的嘶哑，手里一根长竹竿，高高挑起一幅装裱精美的工笔人物画。
画上正是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的三皇子宁晟。
“聚仙楼新品，连静王殿下都赞不绝口的冬日珍味。”
“开业头三天，进店就送秘制甜汤一碗，先到先得！”
竹竿插在店门口新夯实的雪地里，画像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格外醒目。
呼啦啦。
原本只是好奇张望的行人瞬间围拢过来，踮着脚，伸着脖子，议论声嗡嗡炸开。
“哎呦！这……这不是静王爷吗？画得可真像！”
“王爷都说好的暖锅？真的假的？”
“乖乖！连皇子都爱吃？那得是什么神仙滋味？”
“走走走！进去尝尝！沾沾贵气也好啊！”
人群推搡着，好奇和攀附贵人的心思交织，几乎要把新店的门槛踏破。
林建安脸上的笑容像抹了蜜，一边指挥着两个伙计维持秩序，一边扯着嗓子喊：
“各位街坊邻里，排好队，排好队。”
“凭号入座，凭号入座啊！莫急莫急！都有份。”
店里更是人声鼎沸。
跑堂伙计端着堆满食材的托盘，在狭窄的过道里穿梭，像打仗一样。
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嘴里还得不停地高喊应答：
“天字二号桌！红汤锅底加麻加辣一份！”
“地字五号！极品鲜鸭肠两份！手切羊肉再加一盘！”
“玄字一号！冰镇酸梅汤三碗解辣！快着点！”
“黄字三号！秘制香油蒜泥碟！再来一份！”
何真灼被围在柜台后面，正在和记账先生讨论今日食材的供应问题。
“冻豆腐告急？”何真灼扯开嗓子。
“后厨，冻豆腐，赶紧再备三盘！”
“虾滑！虾滑还有几份？”
“……就剩两份了？”
“快催王婶她们加紧做！”
“还有小酥肉，先给雅间‘兰轩’送一份去！”
“掌柜的！掌柜的！”
一个伙计满头大汗地从人堆里挤过来，手里捏着个皱巴巴的纸条。
“门口排队的王老爷差人问，能不能插个队？他愿意多出二两银子！”
“规矩就是规矩，开业酬宾，童叟无欺，一律排队。银子不收，心意领了，送他一碟新炸的酥肉丸子，让他边吃边等。”
“哎！好嘞！”
伙计得了准话，又挤了回去。
柜台另一边，有一管事说道。
“何掌柜，我家老爷是城南李记绸缎庄的东家，派小的来问问，这门口挂着的静王画像……”
“不知贵店与王府是何等渊源？我们老爷也想订个雅间，宴请几位贵客……”
何真灼眼神平静无波，声音清晰。
“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
“静王殿下只是小店有幸款待过的贵客之一，觉得小店味道尚可罢了。”
“雅间需提前一日预定，今日确实己满，实在抱歉。”
她语气客气，并未把三皇子入股的事透露出去。
那管事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笑容讪讪，却也不敢多言，拱拱手退下了。
“表妹！表妹！”
林建安好不容易从门口汹涌的人潮里脱身。
挤到柜台前，脸上是混合着狂喜和疲惫的潮红，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可思议。
“神了，你这招真神了！那画像挂出去，比请十个说书先生吆喝都管用！门槛真要被踩塌了。”
“后厨备的料……快撑不住了！”
“撑不住也得撑！”
何真灼将刚收的一锭银子利索地放进钱匣。
“告诉王婶，毛肚、鸭肠这些紧俏货，按人头限量供应。”
“冻豆腐、白菜、萝卜这些慢慢上，先稳住人心要紧。”
“明白！”
林建安用力点头，刚想转身再冲进人海。
门口方向猛地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
原本鼎沸的人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瞬间低了下去。
只剩下一种压抑的，带着畏惧的嗡嗡议论。
一个跑堂的连滚带爬冲进来，脸都吓白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掌……掌柜的，表少爷。不……不好了。静王殿下，殿下来了！就在门口！看着那画像呢……”
何真灼拨算盘的手指猛地一顿。
宁晟不会是准备临时反悔，不同意她用画像了吧？
那可就太亏了。
何真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对那吓傻的伙计道。
“慌什么。开门迎客，殿下也是客。请殿下稍候，我这就去迎。”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让慌乱的林建安和伙计都稍微定下神来。
她绕过柜台，穿过异常安静的大堂，走向门口。
厚厚的棉帘己经被伙计战战兢兢地高高打起。
门外，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雪花细碎地飘着。
宁晟就站在那幅被竹竿高高挑起的，他自己的巨幅画像前。
墨狐裘衬得他面如冠玉，只是此刻，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薄唇紧抿。
一双深潭般的眸子寒光凛冽，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画像上自己的侧脸。
他身后是平时跟他一起玩耍的王公贵族们。
“还别说，这画的还挺像。”
“是啊，世子，这店里的火锅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吃？”
几人调侃他。
“不会是你觉得自己太帅了，故意送的自相画吧？”
宁晟的目光淡淡掠过何真灼冻的脸庞，在那双沉静的黑眸上停顿了半瞬，随即恢复淡漠。
旁边眉眼飞扬的安小侯爷倒是兴致勃勃，用力吸了几口店内的香气，大声赞道：
“好香啊，三哥，这新开的暖锅店太绝了，可比听那些咿咿呀呀的曲子强多了！”
稍微沉稳些张侍郎之子也笑道。
“这热气腾腾的，看着就暖和。殿下，咱们今日可得好好尝尝鲜。”
宁晟盯着何真灼，脑子里构思了一堆吉祥话，却在开口时只吐出。
“何小姐，开业大吉。”
七个字。
……
“承世子吉言，几位楼上请，给你们特地留了雅间。”
何真灼亲自引着宁晟一行人上了二楼雅间“竹韵轩”。
刚安顿好，楼下跑堂的尖亮报菜声又响了起来。
“天字一号桌！新鲜羊肉两份！鲜鸭肠两份！——”
“地字二号桌！加汤！加红汤底料！——”
“玄字西号！冰镇酸梅汤一壶解辣！——”
“灼丫头，老头子我带着老伙计们给你撑场子来了！”
门口厚厚的棉帘子被猛地掀开，卷进一股凛冽的寒气。
林老爷子裹着厚厚的狐皮大氅，当先跨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五六个同样年纪不小、但个个气度不凡的老者。
有的儒雅，有的威严，有的富态，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寒风吹得他们花白的胡须微微飘动，但一双双眼睛，却都被大堂里那热火朝天、香气扑鼻的景象牢牢吸住。
“外祖父～”
何真灼眼睛一亮，脸上瞬间绽开明媚的笑容，像冰雪初融。
“几位老人家快里边请，给您们留了最好的雅间‘梅香阁’，临窗敞亮，炭火也足！”
林老爷子大手一挥。
“不急不急，先让我瞧瞧这热闹劲儿！”
他目光在大堂里扫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不错，这人气旺得很呐。”
那几个老者也跟着纷纷赞叹。
“林老哥，你这外孙女有出息，把这聚仙楼弄得红红火火。”
“是啊，这冬日暖锅看着就。”
何真灼笑得眉眼弯弯。
“各位爷爷，里边请，我给你们安排最鲜的食材。”
正说着，楼下又一阵喧哗，原来是几位年轻公子带着丫鬟小厮闯了进来。
“听闻这聚仙楼重新开业，还有静王殿下捧场，今日定要尝尝是否真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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