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万宝阁分号的焦黑废墟在晨光中冒着缕缕青烟，断壁残垣如同巨大的伤疤。空气中焦糊味与血腥气尚未散尽，但昨夜那惊心动魄的宗师之战余威犹在。林煞一指废九指神丐、一掌毙“独眼狼”胡彪的凶威，如同无形的寒冰，冻结了所有觊觎的目光。
黑虎帮总舵主堂内，气氛冰冷如铁。
林煞端坐主位，新晋宗师的磅礴威压虽己内敛，但那份深沉的掌控感却更显森然。指间金骰子无声转动，冰冷的视线落在堂下。
苏媚站在堂中，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裙，极力维持着镇定，但眼底深处难掩疲惫与惊悸未消的阴影，颈间那圈紫痕在晨光下依旧刺目。张浩然站在她侧后方，搓着手，脸上残留着昨夜惊吓后的苍白，却又努力挤出谄媚的笑容。
“昨夜之事，”林煞的声音毫无波澜，打破了沉寂，如同冰棱坠地，“万宝阁损失几何？”
苏媚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不适，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回禀佥事大人。城南分号主体焚毁近七成，库房铁门损毁，内部货物受烟熏火燎及趁乱哄抢，损失惨重。
初步估算，铺面重建、货物折损及伤损护卫伙计的抚恤安置，总计……需白银八万两以上。”她报出的是一个令人心惊的数字，目光紧紧锁住林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然而，林煞的反应却让她心底一沉。
指间的金骰子只是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转动。他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苏媚，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温度：“地盘之内，庇护尔等性命，己尽本分。”
“万宝阁的损失，”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冷酷，“自行解决。”
冰冷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苏媚心头！她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晃，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昨夜濒死的恐惧、分号化为废墟的心痛、巨额损失的沉重压力，在这一刻轰然压上！
她献宝、接受二八分账的苛刻条件、甚至忍受屈辱，所求的庇护，似乎只保住了性命，而万宝阁的基业…林煞根本不在乎！
她攥紧了袖中的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传来的刺痛让她强行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林煞的目光转向张浩然：“浩然，昨夜金钱帮‘遗漏’之物，可己交予苏掌柜？”
张浩然一个激灵，连忙挺首腰板，声音带着刻意的响亮：“回林爷！三箱珠宝古玩，小人亲眼看着苏掌柜清点入库！苏掌柜火眼金睛，连夜就估出了价码，绝无差错！”
林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依旧冰冷：“尽快处理干净，莫再生事端。”
“是…妾身…遵命。”苏媚的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巨大的屈辱和沉重的压力让她几乎窒息。一万六千两，扣除洗白成本，所剩无几，如何填补八万两的窟窿？如何重建？
林煞的冷酷，让她彻底看清了自己的位置——一个随时可以舍弃、需要自己挣扎求存的棋子。
“去吧。”林煞挥了挥手，不再看她。
苏媚僵硬地行了一礼，转身，步履沉重地退出主堂。晨光落在她素色的背影上，显得格外单薄而孤绝。
林煞不再理会，目光投向堂外。废墟需要清理，损失需要填补，豺狼暂时退避但虎视眈眈。万宝阁是死是活，就看苏媚自己的手段了。血参的风波看似平息，但白狼帮余孽盗参的烟雾，能骗过魏忠多久？那块提刑腰牌，在他指间无声转动，愈发显得冰冷而沉重。
万宝阁密室
烛火摇曳，映照着苏媚苍白而紧绷的脸。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她面前摊开着几本账簿，指尖蘸着浓墨，正在飞快地书写，笔锋带着一股压抑的狠劲。
张浩然坐在角落一张瘸腿的椅子上，捧着杯热茶，小眼睛滴溜溜转，看着苏媚笔下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
“啧啧，苏掌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张浩然放下茶杯，咂着嘴，“分号都烧成那样了，您这算盘珠子拨得丝毫不乱，佩服！佩服！”
苏媚头也不抬，笔下不停，声音冷得像块冰：“张师爷谬赞。万宝阁还没倒，账就得算清楚。”她写完最后一笔，将一本账簿重重合上，推到张浩然面前。
封面上写着“杂项入录”。“这是那批货的入账册，估价八万两，洗白后所得，按二八分账，林佥事得六万西千两，万宝阁得一万六千两。请张师爷带回过目。” 她特意强调了“林佥事得六万西千两”。
张浩然装模作样地翻了翻，看到那八万两的估价和分账数目。脸上堆起浅浅的假笑，凑近了些：
“苏掌柜，您看啊…这账目是清清楚楚了。不过呢…”他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这洗白出货，里头的弯弯绕绕…嘿嘿，您可是行家中的行家！这打点官府、疏通漕运、找可靠的下家…哪一样不是钱铺路？这一万六千两，扣除这些硬开销，再算上您铺子重建的窟窿、伙计的汤药费…啧啧啧，别说落到您手里，怕是连个零头都剩不下吧？”
他一副痛心疾首、为苏媚抱不平的模样。
苏媚停下笔，缓缓抬起头。烛光下，她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杏眼中没有了昨日的惊惶或算计，只剩下一种平静与锐利，看得张浩然心头莫名一寒。
“张师爷有何高见？”苏媚的声音平静无波。
张浩然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赤裸裸的暗示：
“高见不敢当…就是觉得…这估价嘛，是死的，人是活的。比如那批鸽血红原石，说是值三万两，但若报个两万八千两…那‘省’下来的两千两，不就是您辛苦操持的茶水钱？神不知鬼不觉！林爷日理万机，哪会细究这些‘损耗’？重建铺子的钱，这不就有了？”
他绿豆眼中闪烁着怂恿的光芒
密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苏媚静静地看着张浩然，看了很久，久到张浩然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忽然，苏媚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露出一个笑容。
“张师爷，”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账目，必须清白。估价几何，便是几何。”
“万宝阁的损失，自有万宝阁的解决之道。”
她拿起那本“杂项入录”，指尖在封面上轻轻划过，如同抚过冰冷的剑刃。
“不劳张师爷费心。”
张浩然脸上的谄笑彻底僵死。心道：这苏媚果然不简单，这种绝境之下，还能看出这是自己的试探与敲打。
“是…是是是！苏掌柜说得对！瞧我这张破嘴！该打！该打！”手忙脚乱地拍打自己的脸颊，“清白！必须清白！小人糊涂！小人这就告退！这就给林爷送账簿去！”
密室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光线。
“在这林煞的眼里，所有人身上都写着价码的，当价值过小不再需要或者所行之事超过自身价码时，林煞绝对会毫不留情....”
“那么，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价值几何”
她低声自语，笔锋在纸上划出深深的墨痕，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http://www.qiushuxsw.com/book/jTjwKe.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qiushuxsw.com。求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qiushu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