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 沈青萝发出一声惨嚎,扑倒在地,双手颤抖着想要去触碰双亲,却只触碰到粘稠的黑血。凤冠在挣扎中滚落尘埃,珠翠西溅。
一道冰冷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沈氏谋逆,证据确凿,陛下天恩浩荡,念及旧情,女眷免死。罪女沈青萝,私通北狄三世子,罪无可赦,即日流放北境寒州,永世不得归还!”
沈青萝猛地抬头,盯住说话的人——南晏舟。
他就站在昭阳公主身侧,玄衣墨发,面容冷漠如铁。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却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肮脏的垃圾。那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往日的温情,只有彻骨的寒意和……嫌恶。
“晏舟……哥哥?” 沈青萝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你做什么?为什么?我爹娘……他们……”
南晏舟轻哼一声,打断了她的质问。他伸出手,亲昵的握住了身旁昭阳公主的手。昭阳公主顺势依偎在他臂弯,他看向沈青萝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沈青萝,谋逆之女,有何资格做我南晏舟之妻?我与公主,早有婚约。你?一个……罪臣之女!”
“不——!”沈青萝心如刀绞,巨大的悲痛几乎要将她彻底碎掉。
然而,这仅仅是地狱的入口。
一片死寂中,昭阳公主娇柔的声音恍然响起
“哦,夫君,”她挽住南晏舟的手臂,目光却看向血泊中的沈青萝,“我竟忘了,今日原是你大喜的日子。”
“夫君?”这两个字如烙铁般烫在沈青萝的心头。她抬起头,难以置信的问道
“那我是什么?南晏舟!我和你从小的情分,我父母抚育你的情分,又算什么?!”
南晏舟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向前一步,马蹄踩在冰冷的地砖上,距离沈青萝父母的血污不过咫尺。
然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来人。”他的声音穿透了死寂,“将这身喜服扒下!谋逆罪女,不配沾染这正红之色!”
几名官差立刻凶神恶煞地扑了上来,粗粝的大手抓向沈青萝身上那件鲜艳无比的红色嫁衣!
“滚开!”沈青萝纵然柔弱无力,忠勇侯之女的骄傲却不容她被人如此欺凌,她猛地挥开官差的手,眼神决绝的望向南晏舟。
“婚约己毁,情义己绝!要这无情无义之物何用!”说罢双手抓住胸前衣襟,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撕!
“嗤啦——!”
锦帛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织金喜服被撕成两半!她用尽力气,将破碎的喜服狠狠摔在南晏舟的马蹄之前!
“啪!”
马鞭狠狠抽在沈青萝背上!沈青萝踉跄一步,几乎栽倒,一声痛哼硬生生被自己咽了下去。
挥鞭的,竟是南晏舟!
他端坐马上,再无往日的温情。
“忠勇侯府己经不在,你若还执迷不悟,不知好歹,只能是自寻死路!”
说完,他调转马头,与昭阳公主并辔而行,在官差和禁军的簇拥下,马蹄踏过破碎的喜服,扬长而去,只留下满院狼藉和刺骨的寒风。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也卷走了最后一丝温度。
沈青萝孤零零地站在父母尚未冰冷的尸身旁。初冬的寒意如同冰针,穿透薄薄的衣衫,扎进伤口,更刺入心里。她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牙齿咯咯作响,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她以为自己己经身处地狱,然而,地狱永无止境。
囚车载着她,碾过都城冰冷的青石板路,驶向最繁华的朱雀大街。
寒风剔骨,穿透囚衣。背上的鞭伤被反复撕裂,囚车的每一次颠簸都带来钻心的痛楚。然而,比这更甚千万倍的,是接下来铺天盖地的羞辱,如同污秽的泥沼,要将她彻底淹没。
街头上人头攒动,纷纷看向囚车,
“听说了吗?忠勇侯府谋反,就是勾结了北边的狄戎蛮子!证据确凿!”
“可不是!要不然狄戎那些豺狼怎么会答应借兵?哼,根子就在那个沈家小姐身上!”
“对对对!早就传开了,她和狄戎那个什么三王子,眉来眼去,不清不楚好久了!”
“啧啧啧,看着人模人样,冰清玉洁的侯府千金,背地里竟是个不知廉耻、卖国求荣的娼妇!”
“呸!这等下贱胚子,就该千刀万剐!多亏了南将军和昭阳公主殿下明察秋毫,替天行道,揪出了这群祸害!”
污言秽语如同脏水般从街道两旁扑来,她艰难地抬起头,透过被血污和泪水模糊的视线,看到的是一张张扭曲的面孔。
“打死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菜梆子、臭鸡蛋、石块和污泥……如同密集的冰雹,带着人群歇斯底里的恶意,疯狂地砸向囚车!砸在她的头上、脸上!
粘稠腥臭的汁液糊住了她的眼睛,石块砸得额角鲜血首流,混着污泥滑落。每一次沉重的砸击,都伴随着人群更加疯狂、更加不堪入耳的谩骂和唾弃。
“私通狄戎!卖国求荣!下贱娼妇!”
“不要脸的烂货!就该扒光了游街!千刀万剐!”
沈青萝蜷缩在囚车角落,双臂死死抱住头,徒劳地想要抵挡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
囚车最终停在朱雀大街中央临时搭建的高台下。她被粗暴地拖拽下来,推搡着押上高台。粗糙的麻绳再次勒进手腕,将她缚在冰冷的木桩上。台下,是群情激愤的百姓,无数双眼睛像淬毒的针,刺在她身上。
“打!打死这个卖国贼!”
“狠狠地抽!让她知道什么叫羞耻!”
在震耳欲聋的喊打声中,官差扬起了沾满盐水的皮鞭。
“啪——!”
按律鞭刑二十一下,之后才被流放!
单薄的囚衣瞬间被撕裂,露出皮开肉绽的肌肤!沾着粗盐的鞭梢每一次落下,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每一次抽打,都伴随着台下人群的叫骂声。
在人群沸腾的恶意中,沈青萝涣散的目光,看到了他。
南晏舟。
他就坐在战马之上,离那高台不远不近的地方,身边,是一袭红衣的昭阳公主。冬日稀薄惨淡的阳光下,玄铁铠甲包裹着他挺拔的身躯,昭阳公主微微倾身,红唇轻启,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姿态亲昵,宛如一幅静好的画卷。
“晏舟,”她的声音不高,温柔如水,目光扫过南晏舟的侧脸,“我知你心中不忍。然则,北境百姓饱受狄戎铁蹄蹂躏,忠勇侯他竟还里通外国,其罪当诛,民愤难平” 。
南晏舟平静地注视着前方,仿佛眼前高台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眼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就算视线偶尔扫过高台,扫过那个被缚在木桩上、那个曾经与他耳鬓厮磨、许下白首之约的身影,也没有任何停留,
“走吧。”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们回去。”
缰绳轻抖,墨色战马顺从地调转方向。他与昭阳公主的身影,在禁军的簇拥下,渐渐融入远处冬日灰蒙蒙的背景,未曾回头一顾。
沈青萝的视线望着那远去的两个影子,一股腥甜猛地冲上喉头——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从她口中喷出!落在身下的积雪之上。
点点猩红,在雪地上晕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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