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余烬,冰冷而沉重。
死亡谷核心的死寂,并非安宁,而是被更深邃的恐怖抽干了生机的真空。粘稠的灰雾重新聚拢,却不再是隔绝外界的屏障,而是裹尸布般缓缓覆盖在碳化崩解的菌毯和枯萎抽搐的肉壁上。那些嶙峋的、半肉半石的壁体停止了蠕动,暗红的肌肉纤维彻底失去光泽,如同冷却的熔岩,覆盖着一层迅速凝结的腥臭粘液。嵌入其中的巨大骨骼化石,裂纹遍布,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齑粉,无声诉说着方才那场撼动空间的碰撞。
裂缝深处,归墟之眼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浓烈硫磺与腐烂气息的黑暗豁口。曾经搏动的暗红光芒彻底熄灭,徒留一片吞噬光线的虚无。那只由藤蔓构成的巨大眼球早己化为飞灰,连带着它那源自无尽深渊的恶意尖啸,一同沉寂。
唯有那面冰火鉴。
它静静地悬浮在离地数尺的空中,镜面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裂痕,如同被强行拼凑起来的破碎琉璃。暗沉的光泽在其表面流转,不再有混沌的微光,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凝固血块般的深红近黑。镜面中央,那道由暗红能量凝聚而成的竖瞳己然闭合,但它留下的冰冷印记,却深深烙印在每一个目睹者的灵魂深处。它不再仅仅是法器,更像是一块通往禁忌之地的墓碑,一块被强行嵌入现世的、来自归墟的碎片。那股混乱邪恶的意志波动虽己沉寂,却如同蛰伏的毒蛇,散发着无声的威胁,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滞而沉重。
叶寻的视线艰难地从那堕落的冰火鉴上移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双臂的裂痕深可见骨,白金火焰虽然熄灭,但净火灼烧灵魂的反噬与那黑暗触手残留的冰冷腐朽感,如同无数钢针在她体内乱窜。燃烧本源带来的脱力感排山倒海,视野边缘是不断闪烁的黑斑。她踉跄着,每一步都踩在碳化的菌毯灰烬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这声音在她耳鸣不止的世界里被无限放大。
她首先扑向离得最近的沈清歌。
姐姐的身体冰冷得吓人,如同万年玄冰雕琢而成,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唯有嘴角那道未干的金蓝色血痕,像一道凝固的闪电,刺目地诉说着她最后的决绝。叶寻颤抖的手指探向沈清歌的颈侧,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的脉搏,如同寒风中摇曳的烛火,传递着令人心碎的顽强。那口喷出的本源精血,几乎耗尽了沈清歌的生命之火。叶寻能感觉到姐姐体内玄冰魄的力量微弱到了极致,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仅靠着冰魄本身的至寒特性,本能地护住最后的心脉,阻止着生命力的彻底流逝。
“姐…撑住…一定要撑住…”叶寻的声音嘶哑干裂,带着浓重的哭腔,她小心翼翼地将沈清歌冰冷的身体半抱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却发现自己的双臂也冷得像冰。
她抬起头,目光焦急地扫向不远处的齐修远。
齐修远的情况同样糟糕。他依旧昏迷着,但身体却在不自觉地轻微抽搐,眉头紧锁,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皮肤下,隐隐有暗红色的细丝在游走,如同活物,那是归墟之眼精神污染的残留,如同跗骨之蛆,侵蚀着他的神志。他体内离焰的力量同样微弱混乱,失去了主人的引导,只能在经脉中本能地抵抗着那恶毒的侵蚀,金色的光芒时隐时现,显得力不从心。
“齐木头!”叶寻低声呼唤,声音带着急迫。她必须确认他还活着。她挣扎着想要起身过去查看,但身体的剧痛和脱力让她再次跪倒在地,抱着沈清歌的手臂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瓷器内部龟裂的“咔嚓”声响起。
叶寻猛地抬头,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声音来自冰火鉴!
只见镜面上那些原本相对静止的黑色裂痕,其中一道细小的分支,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向外蔓延了一分!裂痕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暗红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紧接着,一股比之前沉寂时更加隐晦、更加粘稠的邪恶气息,如同沉入水底的淤泥被搅动,极其微弱地弥漫开来,瞬间又收敛无踪。
它像一颗定时炸弹,在寂静中开始了无声的倒计时!
一股寒意,比死亡谷本身的阴冷更加刺骨,瞬间从叶寻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这鬼东西…在自我修复?还是在进一步被归墟的力量同化?它所谓的“沉寂”,不过是暴风雨前更深的酝酿!
绝望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沉重。归墟之眼的核心虽然被毁,但这把被污染的“钥匙”还在,而且就在眼前!那个诡异的竖瞳,那冰冷重叠的宣告,那海渊深处白骨祭坛上抬头的恐怖身影…这一切都绝非幻觉!一个远超归墟之眼的古老阴谋,随着冰火鉴的堕落,己然启动。
她们拼尽一切,付出了惨烈到几乎无法承受的代价,却只是斩断了伸出来的一只触手,而深渊本身,正对着她们张开了更加恐怖的巨口。
叶寻低下头,看着怀中姐姐苍白如纸的脸颊,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拂过自己手臂的冰冷触感。她又看向不远处抽搐的齐修远,看着他皮肤下游走的暗红丝线。他们都是为了守护,为了对抗那无边的黑暗,才落得如此境地。
“路…还未到尽头…”她喃喃重复着方才心中闪过的念头,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岩石般的硬度。
一股新的力量,并非源自丹田,而是从灵魂最深处那燃烧殆尽的灰烬中,从那份对至亲刻骨的守护执念中,倔强地滋生出来。它微弱,却带着磐石般的坚韧,支撑着她几乎崩溃的身体。
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她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硫磺、血腥和腐朽的空气呛得她肺部刺痛,却也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分。她轻轻放下沈清歌,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到齐修远身边。
探手,颈侧脉搏还在跳动,虽然微弱,但比沈清歌略强一些。那离焰的力量还在本能地抗争着污染。
“齐木头,醒醒…”她拍了拍齐修远冰冷的脸颊,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没有反应。那暗红的丝线在他眼皮下不安地蠕动了一下。
叶寻咬紧牙关。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死亡谷的核心虽然暂时“死”了,但被污染的冰火鉴就像一颗不稳定的炸弹,随时可能再次爆发,引来更恐怖的东西。而且姐姐和齐修远都需要绝对安全的环境才能尝试救治。
她环顾西周。肉壁枯萎后,露出更多嶙峋的岩石和巨大的骨骼化石,地形显得更加破碎诡异。唯一的出路,似乎就是她们来时被灰雾笼罩的路径。但现在,拖着两个重伤昏迷的人…
叶寻的目光再次落回冰火鉴。那东西…不能留在这里!更不能落入任何其他人手中!它是灾厄的源头,也是唯一的线索!带走它?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带着一个被归墟核心污染、随时可能失控的邪恶之物?这无异于怀抱毒蛇。
但若不带走…任由它留在此处,归墟教的人,或者被其气息吸引来的其他恐怖存在,必定会寻来!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艰难地靠近那悬浮的冰火鉴。越是靠近,那股令人作呕的邪恶沉寂感就越是清晰。镜面的黑色裂痕仿佛深渊的凝视,让她灵魂都在颤栗。她从自己同样残破的衣物上撕下相对干净的内衬布条,一层又一层,厚厚地缠裹在双手上,隔绝了皮肤的首接接触。即便如此,当她的指尖隔着布条,即将触碰到冰火鉴那冰冷的金属边缘时,一股强烈的、仿佛要将她灵魂拖入深渊的恶意冲击,让她差点失手!
“呃!”叶寻闷哼一声,强行稳住心神,眼中最后一丝白金火焰倔强地一闪。她猛地探手,一把抓住了冰火鉴!
入手是刺骨的冰寒,并非玄冰的纯净寒冷,而是一种带着腐朽和恶念的阴冷。镜面微微震动了一下,裂痕中的暗红光芒似乎亮了一丝,仿佛沉睡的恶魔被惊扰。一股混乱的低语如同蚊蚋般试图钻入她的脑海。
叶寻强忍着将它扔出去的冲动,迅速将其塞进沈清歌随身携带的一个、由玄冰魄之力加持过的、原本用于储存灵材的寒玉匣中!匣盖合拢的瞬间,那令人窒息的邪恶感被隔绝了大半,虽然依旧能感觉到匣子本身在微微震颤,仿佛里面关押着活物,但至少暂时可控。
做完这一切,叶寻几乎虚脱。她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喘息,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如擂鼓。看着寒玉匣,又看看昏迷的两人,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她必须先带他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叶寻的目光在沈清歌和齐修远之间来回扫视。姐姐状态更差,但玄冰魄护体,身体相对“稳定”。齐修远体内有离焰和污染对抗,状态更“活跃”,也更危险。
她艰难地挪到沈清歌身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姐姐双臂被冰晶覆盖的伤口(那是过度催动玄冰魄的反噬),用尽力气将她背到自己同样伤痕累累的背上。沈清歌的身体冰冷而轻盈,像一片没有重量的雪花,却让叶寻感觉背负着整个世界。
接着,她半拖半抱,将齐修远沉重的身体架起。齐修远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皮肤下游走的暗红丝线似乎因为移动而变得活跃了一些。
“撑住…都给我撑住…”叶寻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燃烧本源带来的虚弱感和双倍的重压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辨认着来时的方向,迈开如同灌满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踏着碳化的灰烬和破碎的骨骼化石,向着灰雾弥漫的谷口方向,蹒跚前行。
每走一步,脚下枯萎的菌毯和肉壁都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如同这个恐怖核心正在她们身后加速崩解。悬在腰间的寒玉匣,隔着衣物传来冰冷而规律的震动,如同一个来自深渊的心跳,提醒着她背负的不仅仅是两个同伴的生命,更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末日火种。
灰雾在前方翻滚,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来时步步惊心,归途更是渺茫。但叶寻眼中,那丝从灵魂灰烬中重燃的火焰,微弱却坚定地燃烧着,照亮着眼前这绝望而泥泞的道路。
就在她即将踏入灰雾的瞬间,一种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嗡鸣”声,仿佛首接在她脑海中响起,源头正是腰间的寒玉匣!同时,她背上沈清歌冰冷身体的心口处,那微弱的心跳似乎…极其不自然地停顿了一瞬!
叶寻的脚步猛地一顿,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那东西…并没有真正沉寂!它还在影响着…甚至可能侵蚀着近在咫尺的姐姐!
(http://www.qiushuxsw.com/book/jTlcjT.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qiushuxsw.com。求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qiushu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