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魏成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孩童。
他被夺走了应得的荣耀,承受了天大的不公,可他开口的第一件事,不是为自己鸣不平,不是索要任何补偿,而是请求他们,去保护他那个在魏家地位卑微、视他为唯一依靠的母亲。
他怕柳氏知道真相后会伤心欲绝,更怕她控制不住情绪,在府中哭闹哀求,从而彻底惹怒赵茹和老太太,让她本就艰难的处境,雪上加霜。
这一刻,魏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个年仅七岁的孩童,内心深处究竟藏着何等的坚韧与城府?
他看着范钰那双平静的眼睛,许久,才沉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明白了。”
他知道,范钰口中的“娘”,指的是柳氏。
这个家里,也只有柳氏,会为了他的名次而真正地心痛。
……
紫禁城,养心殿。
午后的阳光透过明瓦,在金砖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当今天子,年近不惑的景明帝,刚刚批阅完一摞厚厚的奏折,正有些意兴阑珊地靠在龙椅上,由着身边的老太监给他轻轻捶着肩膀。
“唉,”景明帝揉了揉眉心,随口问道,“王德,最近外面可有什么新鲜事?说来给朕解解闷。”
被称作王德的大太监是宫里的总管,侍奉皇帝多年,最是懂得察言观色。
他躬着身子,笑着回道:“回圣上,天下太平,并无什么大事。”
“若说有时令的,便是各地的童生试,想来此刻也该放榜了。”
“童生试……”
景明帝的目光飘向窗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是啊,县试……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又是一茬儿新人要冒头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敲了敲。
“说起来,朕倒想起一桩旧事。”
“一年前,是不是有个献上‘庄周梦蝶’策论的幼童?叫什么……对,范钰。”
“江州的,没错吧?”
王德心中一凛,连忙回道:“圣上好记性,确有其事。那孩子当年名动一时,都称他为‘神童’。”
“哦?”景明帝来了兴致,“神童……那他今年,可到了应试的年纪?有没有下场一试啊?”
帝王看似随口的一问,对下面的人来说,却是必须了如指掌的功课。
王德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敬地答道:“回圣上,奴婢前几日恰好留意过。”
“江州的范钰,今年确己参考。”
“哦?哈哈,那敢情好!”
景明帝龙颜一悦,笑道,“以他的天分,想必定是轻而易举,拔得头筹,夺了个‘案首’吧?”
王德的腰弯得更低了,额头上渗出一丝细密的汗珠。他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回答:“圣上圣明。范钰……他考中了。”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
景明帝眉头一挑:“中了?然后呢?朕问的是名次。”
王德只觉得一股压力扑面而来,硬着头皮道:“回圣上……他的名次,是……中上。”
“中上?”
景明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缓缓坐首了身体,龙椅上雕刻的五爪金龙仿佛也活了过来,透出森然的威严。
养心殿内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一个被他亲自记住,被誉为“神童”的天才,在一场小小的县试中,仅仅考了个“中上”?
这其中,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这神童徒有虚名,小时了了,大未必佳,那便是他看走了眼。
要么……就是这科举之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
对于一个掌控天下的帝王而言,他绝不相信是自己的眼光出了问题。
景明帝的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他沉默了片刻,殿内落针可闻。
最终,他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冷淡的语调,淡淡地开口吩咐道:
“传朕旨意。”
王德立刻跪伏在地:“奴婢在。”
“着人,将今年各府县试案首的考卷,尽数誊录一份。”
“另外……把那个江州范钰的卷子,也一并誊抄了,呈上来。”
“朕,要亲自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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