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想要提起，只不过之前耽搁了。
入冬了，晚风呼啸而过，些许冻人。
他的黑眸顷刻间沉下，混在夜色中叫人不禁寒颤，裴卿宜呆呆收起面上明晃的期盼。
冰冷的声音划破长空，“不用。”
“怀安，明远叔真的很厉害的，说不定他能帮到你。你总不能日日咳嗽，不舒服吧，我担心你。”
他这几日身子又差了，老是能看到他咳嗽。
裴卿宜着急的上前想拉他的手，介绍许明远有多厉害。
傅怀安错开身子，躲掉她的手，“和你没关系。”
“我是你的夫人，怎么和我没关系了！”
她时时刻刻记着，听到这话傅怀安倒是笑了。
笑到偏开头，不远处长廊上昏黄的灯笼在他脸上忽明忽暗，跳跃在他深黑的瞳孔里。
“是吗？”
是指在温行之回来前，她算是他的夫人吗？
她可以直接说自己很介意他的腿，这些年不是没有被人当面指出过。
用这样的办法，很愚蠢。
“劳烦夫人费心了，可惜我是个残废，这辈子都不可能站起来了。”
“我.........不是的.........”
裴卿宜睁大眼，摇手百口莫辩。
他的语调冷戾讽刺，夹杂着的或许是对她的厌恶，如尖刀捅在心口。
轮椅在地上驱动的声音远去，裴卿宜才揽了揽外衫，犹自垂头盯着脚尖发了会呆，回房。
*
“卿卿，你确定这能行哈，你确定世子同意哈，你确定.........”
“明远叔！”
裴卿宜哎呀了声，小脸皱巴到一块，不悦的鼓嘴。
“好好好，不说了，我闭嘴。”
许明远只得压低声音挥挥手，蹑手蹑脚的跟在她身后。
以前被她爹娘使唤，现在被她驱使，遭了哪门子的孽。
大晚上把他弄过来，还要鬼鬼祟祟进个男人的房间。
这辈子就没干过这么丢人的事，说的好听是看一下腿上伤，不好听就........
门吱一声推开，裴卿宜小声倒吸口气，扶住门。
连呼吸都快要静止了，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但实在不愿看到他不舒服。
瞧见他咳嗽吐血，她比谁都不好过。
“明远叔，你快进来看看。”
“成。”
靠近床边，许明远默念阿弥陀佛，小心翼翼掀开被子。
手腕猛的被人抓住，他下意识看过去，对上床上人森冷的黑眸。
窗外幽冷的月光下，氤氲着凌然的杀意，倦怠邪佞。
心脏抽了下，许明远吓的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
外面不是说傅家世子性子温和，他这才敢由着卿卿乱来。
“谁？”
“怀安，我........”
捏住眉心，傅怀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出去。”
他压着脾气没对此刻站在门边的小人说出什么。
“你让明远叔看看吧，他很厉害的，你相信他。”
他的裤脚还在眼前男人手中，想要趁着他睡着进来，愚蠢到不可理喻。
傅怀安撑起自己，靠向床屏，冷冰的视线对上她紧张到微微颤抖的瞳。
“我和你说的很清楚，不需要你管，与你没有关系。现在带着你的人出去。”
“不是我插嘴啊，世子，咱们卿卿也是.........”
他眼神上下扫过，许明远闭嘴了。
房内一下沉寂若死。
“怎么和我没有关系！”
声音颤抖，裴卿宜扯着嗓子吼出来，“傅怀安，我是你的夫人，你有一日这么看待我吗？你要是不喜欢我，当初何必送庚帖去家里，干什么娶我啊！”
门砰一声在身后摔上，裴卿宜迎风跑出去。脸上干干的，甚至掉不出眼泪。
世子哥哥不喜欢她，她知道，但她有在努力。
一厢情愿，她就是这么愚蠢的人。
早知道不如随便抓阄嫁给别人，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
坐在桌边快半个时辰了，桌上的早膳热了又热，傅怀安忍无可忍开口，“叫她来吃早饭。”
没一会儿，未见人先听到她欢快的笑声。蹦蹦跳跳的和往日一样，像只小兔子在桌边坐下。
傅怀安借着眨眼，瞥了眼身边人，昨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早啊长书。”
眼眸弯弯，笑意点燃窗外寒冷的冬日，一如每一日。
“呃..........世子妃早。”
“下去吧。”
“是，王爷。”
房门关上，屋内只剩下两人。
傅怀安舀了碗甜汤放到裴卿宜左手边，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不同的是她没有伸手碰这碗，吃了几块糕点后，裴卿宜擦擦手，自己舀了碗，垂头喝着。
“今日起迟了？”
他先行开口，她嗯了声，“昨晚睡的晚。”
“等会打算做什么？”
“问我这个干嘛，和你又没关系。”
小丫头果真在生他的气，傅怀安无奈的放下筷子。
本就是她自己做错了，还能怪到别人头上。
瓷勺子叮一声触碰碗边，裴卿宜心满意足的吃饱了，“以后世子不用等我用早膳了。”
“为什么？”
“我们各自吃各自的就好啦，外面冷我不想走过来。这不正好随了你的意，我们不必管彼此。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就和离，反正也没有夫妻之实。”
她把他当夫君，他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
裴卿宜看了眼身边人，他一贯喜怒不在脸上，像是在想什么，又像是在发呆根本没听她说什么。
她抿抿唇站起，伸手推门的时候听到。
“裴卿宜。”
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念出，每次都能震的她心里一颤。
“我说了我站不起来，你到底想如何？”
即便迟钝，她还是听出他声音里意味不同，低哑的嗓音裹挟着她听不懂的认命。
裴卿宜不知道的是，这些年傅怀安不是没有做过努力。
他从小自尊心强，当初整整花了三个月他才接受自己必须要坐轮椅。
能尝试的办法，再艰难他都愿意尝试，却在一次次中失望。
在外他将自己保护完好，在所有人遗憾惋惜的眼神中，他仿佛感觉不出区别。
坐轮椅又如何，站不起又如何。
他不是很在乎，没关系啊...........不就是一辈子只能靠轮椅吗。
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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