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寒风卷着零星的雪沫子，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屋内的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几分冬夜的寒意。
李卯坐在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扫过面前的几位核心骨干。王大麻子，瘦猴，还有新任的参谋齐桐。
“诸位，咱们抗倭先遣师既然拉起来了，就不能总窝在这山沟沟里。”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屋里几个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快过年了。”李卯话锋一转，“总得给弟兄们置办点像样的年货，不能光啃窝窝头，连点荤腥都见不着。”
王大麻子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师长说的是！山下王财主家那口肥猪，我惦记好久了！”
瘦猴也跟着起哄：“还有镇上太白楼的烧刀子，那叫一个够劲！”
李卯瞥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敲了敲桌上铺开的简易地图，指着一个圈起来的地名。
“瞧瞧你们那点出息。我要的年货，在这里。”
王大麻子和瘦猴凑过去一看，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青……青山镇？”
瘦猴倒吸一口凉气，“师长，这玩笑可开不得！那儿可是鬼子和伪军的老窝，听说有一个连的兵力，硬碰硬，咱们这点人不够塞牙缝的。”
李卯没说话，看向齐桐。
“齐参谋，你来说说。”
齐桐站起身，神色平静。“师长，各位，青山镇的确是块硬骨头。镇上驻有一个日军小队，五十多人，火力猛。另外，伪军一个连，连长叫何向东，一百来号人。日军占着镇中心的炮楼和要地，伪军负责外围。”
王大麻子挠着光头，一脸愁容。“那还打个屁啊。”
“硬攻不行，可以智取。”齐桐不紧不慢地说。
“智取？”王大麻子来了兴趣，“咋个智取法？钻地道进去？”
“关键在那个伪军连长，何向东。”齐桐的目光扫过众人，“我打听过，这人原是东北军的，九一八之后部队被打散，流落到这儿，才穿上这身皮。据说他对手下兄弟不错，对日本人也是阳奉阴违，心里有火。”
瘦猴嗤笑一声：“二鬼子的话能信？搞不好是小鬼子放出来的香饵，就等着咱们上钩呢。”
齐桐摇了摇头。“风险是有。但何向东这种人，骨子里有根刺。当伪军，比杀了他还难受。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能挺首腰杆打鬼子的机会，他倒戈的可能性很大。”
李卯沉吟不语。策反，这路子他熟。
“你有几成把握？”
齐桐伸出五根手指。“五成。不过，事在人为。我们得加点料，让这五成把握，变成八成。”
“说来听听。”
“第一，敲山震虎。咱们的炮不是吃素的，挑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在青山镇外围轰几炮，别打人，就炸他几间空屋子，让何向东看看咱们的实力。第二，派人接触。这个人得机灵，还得跟何向东有点渊源。”
齐桐看向李卯，“我看张排长就不错，他以前也在东北军待过。”
李卯点了点头。“可以。让他去。”
“第三，就是咱们的条件。”齐桐继续道，“告诉何向东，只要他反正，他的连，建制不变，他还是连长。我们不要他的兵，只要他的人。我们一起打鬼子，抢来的东西，金银归他，咱们只要枪炮粮食。”
“师长，这……咱们不是亏了？”王大麻子忍不住插嘴。
李卯笑了。“目光放长远点。一个青山镇算什么？以后整个平原县城都是咱们的。用点金银，换一个连的兵力，还白得一个镇子，这买卖，值。”
他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齐桐，这事你全权负责，需要什么，首接开口。”
“是，师长！”齐桐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几天后，青山镇，一个不起眼的酒馆里。
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张排长，与伪军连长何向东相对而坐。
何向东约莫三十多岁，身材魁梧，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结之气。他面前的酒杯，己经空了好几个。
听完张排长的来意，何向东沉默了许久，只是用手指在酒杯边缘着，脸色阴晴不定。
“抗倭先遣师？”他声音沙哑，“没听过。山里的土匪，口气倒是不小。”
“何连长，以前咱们都是穿一样的军装，吃一锅饭的兄弟。给日本人当狗，这滋味，好受吗？”张排长不卑不亢。
何向东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胡说什么！”
他握着酒杯的手，青筋毕露。
张排长心中有了底。“何连长，前几天晚上镇外头的炮声，听见了吧？那就是我们师长给您提个醒。他说了，只要何连长愿意反正，过去的事，既往不咎。你的队伍，还是你的。我们一起打鬼子，光复河山！”
何向东的呼吸有些粗重。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们师长，凭什么让老子信他？就凭那几声炮响？”
“就凭我们敢打，而且能打赢。”
何向东再次沉默，像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过了半晌，他缓缓开口。“空口白牙，谁都会说。想让我何向东跟你干，可以。”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东边。
“镇东头，鬼子新建了个哨卡，有十几号人，还有一挺歪把子。你们要是能悄无声息地端了它，我就带弟兄们开城门，迎你们进来。要是惊动了镇里的鬼子主力……”
何向东冷笑一声。
“那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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