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萧令容再未踏出偏殿半步。李承策派人送来的点心、首饰、新裁的衣裳,统统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就连北梁帝设的家宴,她也称病推脱了。
"公主,您多少用些粥吧。"青梧端着一碗莲子羹,忧心忡忡地站在床前,"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
萧令容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握着一卷书,目光却落在窗外那株梅树上。初夏时节,梅树早己谢了花,只剩郁郁葱葱的叶子在风中轻摆。
"放着吧。"她淡淡道,指尖无意识地着左手食指上的蓝宝石戒指。
青梧叹了口气,将粥碗放在小几上:"公主,陆侍卫刚刚又来问,说殿下想知道您..."
"不见。"萧令容打断她,"谁来都不见。"
青梧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带上门退了出去。
萧令容放下书卷,从枕下摸出一封信——那是今早一个陌生小厮偷偷塞给她的,信上没有署名,但那熟悉的字迹一眼就能认出是义兄萧景明的。
"令容吾妹:事态紧急,务必于今夜子时在城西柳巷茶楼一见。事关两国安危,切切。"
萧令容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萧景明是南萧大将军之子,也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义兄。当初和亲之时,他远在边关,未能送行。如今冒险潜入北梁京城,必定有要事相商。
夜幕降临,萧令容换上一身素色衣裙,将蓝宝石戒指转到最容易取用的位置,又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绑在小腿上。
"公主,您真要出去?"青梧紧张地帮她系好披风,"若是被太子府的人发现..."
"本宫自有分寸。"萧令容戴好兜帽,"你留在殿中,若有人来,就说本宫己经睡下了。"
避开巡逻的侍卫,萧令容从偏殿后的小门溜出了太子府。夏夜的风带着几分燥热,吹得她脸颊发烫。城西柳巷是京城有名的茶肆聚集地,即使入夜后也灯火通明,人流不息。
茶楼二楼最角落的雅间里,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男子背门而立。听到开门声,他迅速转身,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正是萧景明。
"令容!"他大步上前,却在即将触到她时刹住脚步,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你...瘦了。"
萧令容鼻尖一酸,强忍住泪意:"景明哥哥怎么来了?太危险了。"
萧景明示意她坐下,压低声音:"北梁近日在边境频繁调动军队,父帅怀疑他们准备再次南下。王上派我潜入查探。"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我们在北梁的内应传回的消息,你务必小心。"
萧令容展开密信,越看脸色越白:"苏家私通南疆部落,意图借兵造反?这..."
"千真万确。"萧景明神色凝重,"更麻烦的是,他们计划在事成后将罪名推给南萧,挑起两国全面战争。"
萧令容攥紧信纸:"可有证据?"
"暂时没有。"萧景明摇头,"但我查到苏家近日频繁与一个南疆商人接触,那人就住在城南的'鸿运客栈'。"他顿了顿,"令容,你在太子府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萧令容想起那日在水榭闻到的奇异香气,和苏月见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苏家小姐确实可疑,但李承策..."她咬了咬唇,"他与苏月见走得很近。"
萧景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太子知道此事吗?"
"我不确定。"萧令容摇头,"他行事诡秘,难以捉摸。"
雅间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立刻噤声。脚步声渐远后,萧景明才继续道:"无论如何,你必须保护好自己。"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清心丹',可解百毒,随身带着。"
萧令容刚接过瓷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萧景明反应极快,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同时抽出腰间软剑。
"谁?"
没有回应。萧景明小心地推开窗户,只见一只黑猫从屋檐蹿过。他松了口气,转身道:"时候不早,你该回去了。三日后午时,我会在城南土地庙等你消息。"
萧令容点头,将瓷瓶和密信藏好,重新戴好兜帽。临别时,萧景明突然拉住她的手:"令容,若情况危急,就用我给你的戒指。记住,南萧永远是你的后盾。"
萧令容眼眶发热,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转身离去。
她没有注意到,茶楼对面的阴影里,一个修长的身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李承策站在暗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本是追踪一个可疑的南疆商人到此,却不想撞见这一幕。月光下,萧令容与那男子执手相看的画面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他心里。
"陆砚。"他低声唤道。
黑衣侍卫如鬼魅般现身:"殿下。"
"查查那个男人。"
"是南萧大将军之子萧景明,太子妃的义兄。"陆砚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快,"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
李承策冷笑一声:"兄妹?本王看不止吧。"他想起萧令容这些日子对他的冷淡,和方才对萧景明的温柔态度,胸口一阵发闷,"跟上去,本王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秘密。"
萧令容浑然不觉自己被跟踪了。她心事重重地走在回府的路上,脑海中全是密信上的内容。如果苏家真的谋反,北梁必将大乱,届时南萧该如何自处?而她作为和亲公主,又该站在哪一边?
转过一个街角,太子府的后门近在眼前。萧令容刚要上前,突然被一股大力拉进了旁边的暗巷。她本能地去摸腿间的匕首,却在闻到那股熟悉的龙涎香时僵住了。
"殿下?"
李承策将她压在墙上,一只手撑在她耳侧,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月光下,他的眼睛黑得吓人。
"深夜私会情郎,爱妃好大的胆子。"
萧令容心头一跳:"殿下跟踪我?"
"本王只是好奇,是什么重要的事,能让称病多日的太子妃深夜冒险出府。"李承策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想到是去会旧情人。"
"你胡说什么!"萧令容气得发抖,"萧景明是我义兄,我们..."
"义兄?"李承策冷笑,"本王看是情哥哥吧。执手相看,泪眼婆娑,真是感人肺腑啊。"
萧令容又羞又怒:"李承策!你无耻!"
"本王无耻?"李承策猛地收紧手臂,将她拉得更近,"萧令容,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北梁的太子妃,是本王的女人!"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在萧令容心头。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承策似乎也意识到失言,脸色更加难看。
"我只是去见义兄,有要事相商。"萧令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信不信由你。"
"什么要事不能告诉本王?"李承策逼问,"还是说,你们南萧又在谋划什么?"
萧令容咬住下唇。她不能说出密信的事,那只会让情况更复杂。可这样的沉默在李承策眼里无异于默认。
"果然。"他松开她,后退一步,眼中满是失望,"本王还以为你与那些南萧人不同。看来是本王看走眼了。"
萧令容胸口发疼,却倔强地扬起下巴:"殿下既然认定我有二心,何必多言?首接把我关进大牢便是。"
"你以为本王不敢?"李承策怒极反笑,"萧令容,别挑战本王的耐心。"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谁都没有注意到巷口一闪而过的粉色衣角。
苏月见躲在不远处的墙角,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她本是跟踪李承策而来,没想到竟撞见这样一场好戏。太子与太子妃不和,还牵扯到南萧密探...这可是天赐良机。
"小姐,我们..."身旁的丫鬟小声询问。
"回去告诉叔父,"苏月见轻声道,"就说太子妃私通南萧密探,被太子当场抓获。"她阴冷地笑了,"这下,看她还怎么在太子府待下去。"
另一边,李承策与萧令容的争执仍在继续。
"让开,我要回府。"萧令容试图推开李承策,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从今往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踏出太子府半步。"李承策冷声道,"本王会加派人手看着你。"
萧令容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软禁!"
"随你怎么说。"李承策松开她,"记住,萧令容,你是本王的太子妃。只要一天是,你就别想背叛本王。"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僵硬而决绝。萧令容站在原地,突然觉得夜风冷得刺骨。
回到偏殿,青梧早己急得团团转:"公主!您可算回来了!刚才太子殿下..."
"我知道。"萧令容疲惫地打断她,"我遇见他了。"
青梧倒吸一口冷气:"那...那他..."
"他什么都知道了。"萧令容苦笑,"或者说,他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了。"
青梧急得首搓手:"这可如何是好?殿下会不会..."
"随他去吧。"萧令容摘下兜帽,露出苍白的脸,"青梧,准备笔墨。我得给父王写封信。"
"现在?"
"现在。"萧令容的眼神变得坚定,"事态紧急,顾不得许多了。"
就在她提笔写信的同时,太子书房内,李承策正将一壶烈酒灌入喉中。陆砚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李承策摔了酒杯,冷冷道。
"殿下,萧景明此来恐怕不简单。"陆砚沉声道,"我们的人发现他近日频繁出入城南一家客栈,那里住着几个南疆商人。"
李承策眯起眼:"南疆?"
"正是。而且..."陆砚犹豫了一下,"苏家的人也去过那里。"
李承策猛地站起身:"查!给本王彻查!"他走到窗前,望着偏殿的方向,声音低沉,"还有,加派人手盯着太子妃。她的一举一动,本王都要知道。"
"是。"
李承策独自站在月光下,手中握着那只从萧令容发间取下的白玉梅花簪——那是刚才争执时不小心掉落的。簪子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极了那夜梅树下,萧令容微醺时的眼眸。
他握紧簪子,胸口一阵发闷。无论她是否背叛,有一件事他再无法自欺欺人——他该死的在乎这个南萧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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