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露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发颤，奶泡在杯口晕开细小的涟漪。晨光透过"薄荷青柠"咖啡馆的百叶窗，在程砚推开门的瞬间，将他身后的雨帘切割成细碎的金箔。她看见他衬衫第二颗纽扣歪了，和林小棠出事那天照片里的模样重合。
"美式，少冰。"程砚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把U盘放在收银台，金属外壳上半朵融化的冰淇淋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陈白露的目光扫过他无名指上的戒痕——那是上周在阮星野机车头盔里的照片上，同款婚戒留下的印记。
后厨传来瓷器碎裂声，周稻叼着棒棒糖冲出来，工装裤口袋露出半截《证据法学》。她盯着程砚："程先生，你父亲的工程招标书，是不是藏在林小棠的毕业论文里？"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昨晚破解的U盘目录，"2013年7月14日，她最后修改的文档标题是《滨海大桥承重数据异常报告》。"
程砚的脸色骤变。他刚要开口，玻璃门又被撞开。苏梨抱着橘猫冲进来，JK制服下摆沾着泥点："晚星在幼儿园晕倒了！她笔记本里...全是车祸当天的草图！"
陈白露的咖啡杯应声落地。褐色液体漫过程砚的皮鞋，在瓷砖上蜿蜒成扭曲的河流。她想起江晚星上周的话："有时候写小说，是为了让死人说出没说完的话。"此刻那些铅笔画的场景突然鲜活——戴黑框眼镜的男人在暴雨中撕碎图纸，脚手架倒塌的瞬间，薄荷绿裙摆掠过泥泞的地面。
"带我们去医院。"周稻把棒棒糖扔进垃圾桶，脏辫随着动作扫过程砚的肩膀。她从收银台暗格里抽出个铁盒，里面躺着半截断链的红绳，和程砚袖口露出的那截严丝合缝。
阮星野的机车轰鸣声由远及近。她摘下头盔，发梢滴着水："我查过程父的公司，当年买通了三个监理。"她把手机摔在桌上，屏幕上是份电子合同，签署日期正是2013年7月15日凌晨三点，"有人在事故后销毁了所有纸质文件。"
陈白露的目光落在程砚颤抖的手上。他正在删除手机里的邮件，发件人显示"林小棠"，标题是"最后通牒"。她突然想起林小棠出事前最后一次来咖啡馆，用吸管在奶泡上画了半朵冰淇淋，说："如果我以后不出现了，记得帮我照顾小满。"
江晚星的笔记本从苏梨怀里滑落，最新一页的铅笔字迹被泪水晕染。画中戴黑框眼镜的男人站在燃烧的文件前，背后是倒塌的脚手架，而角落里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和陈白露抽屉里那张泛黄的诊断书照片上，是同一个人。
"你父亲是不是威胁过林小棠？"周稻突然凑近，马克笔在程砚手背画出半朵冰淇淋，"她毕业论文里夹着的就诊单，显示她当时怀了孕。"
程砚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未发送的邮件自动弹出，正文只有一行字："我把证据藏在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你还在乎我们的孩子。"发送时间停留在2013年7月15日05:23——距离车祸发生，还有三小时。
玻璃窗外的雨突然转急，打在遮阳棚上发出密集的鼓点。陈白露摸到口袋里的抗抑郁药，铝箔包装被汗水浸湿。她想起十年前的雨夜，林小棠哭着冲进咖啡馆，手里攥着被撕碎的B超单，而程砚的车就停在街角，尾灯在雨幕中明明灭灭。
"所以你才买了十二年的草莓波波？"阮星野的声音带着冷笑，"因为林小棠最爱喝这个，对吗？"
程砚弯腰捡起手机，屏幕裂成蛛网状。他的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最终按下删除。但在彻底清空之前，陈白露瞥见收件人栏——那个邮箱地址，和她每月收到的匿名鲜花订单，来自同一个服务器。
苏梨的猫突然跳上收银台，爪子打翻了装糖包的罐子。白色糖粒洒在程砚脚边，在雨水的浸润下，渐渐拼凑出半朵冰淇淋的形状。而此刻，江晚星在医院的病床上，正无意识地抓着空气，仿佛要抓住那场暴雨中，某个再也回不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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