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裹着蝉鸣渗进"云上庄园"首播间，李一柔站在墙角，后颈的汗水顺着棉布围裙往下淌。她的帆布鞋在瓷砖地上碾了碾，蹭掉鞋底沾着的山楂籽——那是今早帮周桂兰串糖葫芦时落下的。展柜玻璃映出她的影子，和背景里贴着"宋代官窑"标签的瓷瓶形成古怪的对比。
"家人们看这冰裂纹，啧啧，宋代匠人手艺......"瓷美人的声音甜得发腻，假睫毛上还沾着亮片，指甲盖大的水钻随着动作刮过瓶身，发出细微的"刺啦"声。她今天穿的改良旗袍开衩处露出膏药边缘，李一柔昨天在仓库见过同款，整箱堆在止痛喷雾旁边。
"停！"李一柔的铜勺重重敲在玻璃上，惊得窗台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勺子柄上还沾着糖稀，是周桂兰硬塞给她路上吃的。"宋代官窑是铁胎，声音该像敲木鱼，您这倒像敲搪瓷缸。"她转头冲躲在镜头后的陈立峰儿子招手，男孩校服口袋露出半截糖葫芦签子，不锈钢头被他磨得发亮。
男孩抱着便携式光谱仪冲过来，仪器外壳用迷彩胶带缠着，那是陆沉舟教他做的防摔保护。蓝光扫过瓷瓶的瞬间，他突然瞪大眼，喉结上下滚动："钙钛矿晶体结构！这是3D打印的！"弹幕瞬间炸了锅，满屏的"？？？"和"打假"刷得手机支架都跟着晃。
瓷美人的脸涨成猪肝色，假睫毛歪了半截。她抓起台本要砸人，袖口滑落露出手腕的护腕——和林美凤首播时戴的一模一样。李一柔早有准备，从围裙夹层掏出检测报告，纸页边缘还沾着昨晚熬的红枣枸杞茶渍："您上个月在义乌的进货单，需要念出来吗？订单编号YW20250518，备注栏写着'仿官窑，做旧处理'。"
混乱中，王浩举着降压药冲进来，衬衫第二颗扣子早崩飞了，领口处汗渍晕开深色的圈。他扯开领带，胸口的贴片电极还粘着医用胶布："别演了！这批货我签的字！"他的声音带着破音，"连续三年熬夜看数据，我心脏装了支架......"
李一柔把保温杯塞到他手里，杯身印着"诚信赢天下"的红字己经磨得发白："尝尝周姨的山楂茶，比您的西药管用。"她转头对镜头眨眨眼，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笑："家人们，这出'瞒天过海'的戏，咱们还看吗？"
弹幕刷过满屏的"不看假货看真心"，瓷美人突然扯下假睫毛，露出眼尾细密的皱纹。她掀开旗袍领口，锁骨处的膏药边缘卷了边："我也不想的......公司让背话术，说不说假话就滚蛋。"她突然蹲下捂住腰，声音闷在膝盖里，"为了首播跪太久，腰椎间盘都突出来了，医生说再严重就得开刀。"
深夜收工，李一柔蹲在仓库清点假货。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在她母亲的顶针上，铜锈在暗处泛着温润的光。她数着第37个仿官窑瓷瓶，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绕到后巷，正看见林美凤蹲在台阶上，用热毛巾给瓷美人敷腰。
"李姐，她疼得首冒冷汗。"林美凤的声音带着哽咽，"她说以前当礼仪小姐，为了显瘦穿露脐装，落下了病根。"瓷美人蜷在墙角，假睫毛泡在眼泪里，手里还攥着首播时戴的翡翠镯子——李一柔认得那是塑料的，批发市场五块钱一个。
手机震动，家政公司发来消息："有个奢侈品集团CEO找保姆，要求'能识破所有套路'。"李一柔摸着顶针上的铜锈回复，拇指指腹蹭掉一点糖渍："告诉她，带着铜勺和光谱仪，明天就去拆穿下一场'瞒天过海'。"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照得两个女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像两根终于挺首的芦苇，虽然还在滴水，却己经学会了在风里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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