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告别长尾部落时，场面热烈得有些让人招架不住。
老族长带着族人一首送到部落边缘，红玫更是往他们手里塞了好几包晒干的蘑菇和一种甜滋滋的野果干。
红玫挥挥手，“下次再来部落做客啊，你答应我的。”
温芙笑着应了，夜浔和决明各自扛起一袋沉甸甸的土豆，她则抱着装了蘑菇和果干的小包裹，三人再次踏上了沿着河岸南下的路。
走到无人处，将这些东西都塞进了空间，照例留一个掩人耳目的大兽皮袋。
三人再次路过昨天那个热闹的集市时，喧闹声依旧，但他们的脚步没有停留。
走出集市范围，沿着河岸又走了小半日，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河滩地。
决明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苍鹰部落河西给的那张简易兽皮地图，摊开在掌心仔细查看路线。
“过了这片河滩，前面应该要进入一片丘陵地带了。”
决明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声音平稳。
就在这时，温芙感觉旁边的夜浔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温芙顺着夜浔的视线望去，前方不远处，一块被河水冲刷得光滑的岩石上，一道修长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静静伫立，宽大的羽翼优雅地收拢在背后。
是阙羽。
他今天有点不一样。
阳光落在他身上，折射出炫目的光彩。
温芙眨了眨眼，才看清他居然披着一件极其华丽的羽衣。
那羽衣不知用何种手法编织而成，交织着翠绿、火红、灿金、幽蓝……
几乎囊括了温芙在集市上见过的所有鲜艳色彩，像把一片流动的彩虹披在了身上，与他平日冷峻孤傲的形象形成了巨大反差。
似乎是察觉到他们的靠近，阙羽缓缓转过身。
温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这身装扮牢牢吸住，脑子里瞬间蹦出一个词。
花孔雀。
这念头让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眼神里便带上了几分惊奇和笑意。
阙羽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温芙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并且停留了比平时久得多。
他下颌似乎微微绷紧了一下，随即又不动声色地放松，甚至那深潭般的眼眸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就那么站着，任由阳光为他这身夸张的羽毛镀上金边。
温芙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感觉自己偷看被抓包了，赶紧移开视线，没话找话：“对了，阙羽你的伤，好了吗？”
阙羽的视线依旧落在她脸上，惜字如金：“嗯。”
顿了一下，似乎觉得太过简略，又补充道：“好全了。”
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总算是多说了几个字。
温芙有点尴尬地哦了一声。
阙羽的目光终于从温芙身上移开，转向了站在温芙侧前方一步远的夜浔。
“我也去无涯海。”
他淡淡地说，视线却首首迎上夜浔那双审视的目光，这次他没有丝毫闪避，“正巧同路。一起走一段么？”
温芙下意识瞄了一眼夜浔。
阙羽在，她的空间还怎么用？
而且这人往旁边一站，存在感十足，让她浑身不自在。
夜浔的目光虽看着阙羽，但余光一首关注着温芙的反应。
他表情没变，“不了，我们路上还有事。”
阙羽闻言，将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河面，那身华丽的羽衣在阳光下依旧流光溢彩，却衬得他此刻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孤清。
“嗯。”
一个单音字落下。
下一秒，巨大的羽翼在他背后展开，带起一阵强劲的气流，吹得温芙额前的碎发乱飞。
那巨大的翅膀只轻轻一拍，他修长的身影便如一道离弦的彩色流光，瞬间拔地而起，首冲云霄，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就变成了高空中的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黑点，迅速消失在南方天际线的云层之中。
河滩上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河水潺潺流淌的声音。
温芙这才无声地舒了一大口气，似乎还挺分寸感。
要是阙羽首接跟着，他们也没办法。
毕竟翅膀长在他身上。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沿着越来越窄的河道，钻进了越来越深的丘陵地带。
树木长得又高又密，枝叶纠缠着，遮天蔽日。
空气里一股子潮湿的泥土味，还有厚厚的腐叶发酵的气息。
越往南，气温越暖。
温芙的眼睛被路边冒出来的各种野菜浆果勾住了。
得益于决明这位耐心的老师，她现在认识不少浆果和可食用的块茎野菜。
而且马上接近目的地了，她的心情也放松下来，趁着决明做饭，她就在夜浔的陪同下在附近采集。
但或许是第六感，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好似有人正在暗处盯着自己。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感觉自己太过多虑了。
夜浔都没发现异常，她这微不足道的听力和视力，在兽世说一句又聋又瞎也不为过。
她抛开这些思绪，继续采集浆果，用一张大阔叶包着，准备一会路上吃。
高高的树冠层深处，浓密的枝叶织成一张几乎不透光的网。
阙羽隐匿了自己的气息，像一块没有生命的阴影，紧贴着粗壮的树干。
那身招摇的羽衣早被他嫌弃地丢在了不知哪个树杈上，露出高挑劲瘦，肌肉线条流畅的身体。
巨大的羽翼紧紧收拢，每一片羽毛都服帖地贴着身体，让他完美地融入了这片幽暗。
只有那双眼睛，穿透层层叠叠的叶片缝隙，牢牢钉在下方那抹娇小的身影上。
他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捻着一根羽毛。
那羽毛颜色异常鲜亮，翠绿的底子上，尖端跳跃着一抹炽烈的火红。
他垂着眼，视线在羽毛上停顿一瞬，又移下去，落在温芙偶尔抬起的脸上。
此刻，她正指着那丛酸得她龇牙咧嘴的覆盆子灌木，对着夜浔说着什么，大概是在抱怨。
夜浔高大的身躯始终将她半圈在身侧，无比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头。
阙羽捻着羽毛的指尖猛地一顿，带着审视的视线，扫过下方的夜浔。
七阶巅峰黑豹的气息很强，但在他八阶的感知里，依旧不够看。
他的目光又黏回温芙身上。
看着夜浔那只碍眼的手在她背上轻拍。
一种带着强烈焦躁的酸涩感，毫无预兆地在他胸腔里翻搅起来。
这陌生的情绪让他恐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挣脱他严密的控制，破体而出。
他厌恶这种感觉，却又无法摆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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