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在他耳边炸响,不是电影里的音效,而是物理意义上的、震碎耳膜的巨响!冲击波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推搡着他倚靠的土墙。泥土、茅草、碎瓦片组成的墙体瞬间崩塌,将他埋在其中。呛人的尘土灌进他的口鼻,耳边是嗡鸣,世界天旋地转。
本能!纯粹的本能接管了身体。特种兵的反应速度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在被埋住的瞬间,他蜷缩起身体,手臂护住头部,肌肉紧绷,最大限度地减小受力面积。他知道这是爆炸冲击波后的应对——避免被飞溅的硬物击中要害,保护重要器官。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指令。他用力蹬腿,挣脱压在身上的杂物。泥土和碎木片簌簌滑落,冰冷的空气重新灌入胸腔。他大口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
“咳咳!”
他顾不上检查伤势,半跪在原地,目光迅速扫过西周。刚才爆炸的地方,烟尘弥漫,火焰舔舐着什么东西的残骸。那不是近在咫尺,但绝对在他能感受到的范围之内。是炮弹?还是炸弹?威力不小,绝对不是手榴弹能达到的效果。
炮火……这个念头让他心底发寒。炮火意味着大规模的冲突,意味着他之前听到的枪声绝不是小规模的匪患。
远处,哭喊声、惊叫声、奔跑声混杂在一起,像一股污浊的洪流,咆哮着向他所在的荒地涌来。声音越来越近,不再是模糊的背景音,而是清晰可辨的绝望与恐惧。
“跑啊!鬼子来了!”
“娘啊!救命!”
“快躲起来!”
“鬼子!”
这个词像锥子一样刺进林峰的脑海。鬼子!侵华日军!一切都印证了最可怕的猜测。他不是回到了清朝,也不是民国初期。他他妈的是首接掉进了抗日战争的血肉磨盘里!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冰凉,但也瞬间点燃了一股怒火和决心。怒火针对那些带来炮火和屠杀的畜生,决心则是——他必须活下去!带着现代的知识,带着对未来历史的了解,他不能只是一个旁观者,或者,他甚至无法成为旁观者,他己经被卷入了。
他必须离开这个废弃的破屋。刚才的爆炸己经证明它不再安全,随时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而且,逃难的人群和追击者都朝这边涌来,留在这里只会成为瓮中之鳖。
林峰强忍着全身的酸痛,从地上爬起来。动作依然有些僵硬,但比之前有力了一些。肾上腺素在体内飙升,激发出了潜能。他冲到屋子的后墙边,这里相对隐蔽。他用手摸索着墙体,寻找可以翻越的地方。土墙虽然破败,但还算坚固。
他助跑几步,抓住墙体边缘,用力向上攀爬。双腿在墙面上借力,动作略显迟滞,不像平时那样轻盈,身体似乎还没完全恢复。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他翻过了墙头,跳到了外面的杂草丛中。
噗通一声,他摔进一人多高的荒草里。草叶干枯,刺啦刺啦地刮擦着他的衣服和脸颊。他顾不上疼痛,立刻伏低身体,利用草丛作为掩护。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枯草,向前看去。
视野里,是一幕让他永生难忘的场景。
就在离他不远的荒地边缘,一大群人正像潮水般奔跑。他们衣衫褴褛,面容惊恐,许多人光着脚,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崎岖不平的泥土上。有白发苍苍的老人,背着沉重的包裹,步履蹒跚;有抱着孩子的妇女,哭喊着奔跑,孩子稚嫩的哭声撕心裂肺;有青壮年男子,搀扶着受伤的亲人,跌跌撞撞。他们脸上写满了绝望、恐惧、疲惫和麻木,那是一种被战争彻底击垮的眼神。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人民,这就是战火下的景象。林峰曾经在历史资料和影视作品中见过类似的画面,但此刻亲眼目睹,带来的冲击是无可比拟的。那不是屏幕上的影像,那是活生生的人,他们的痛苦和恐惧是如此真实,仿佛能穿透空气,首接灼烧他的灵魂。
他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在奔跑中摔倒,怀里的婴儿滚落在地,哇哇大哭。女子想去抱孩子,却被后面的人群踩踏,发出凄厉的惨叫。没有人停下来帮助她,所有人都在逃命,自顾不暇。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它碾碎一切温情和秩序,只剩下最原始、最血腥的生存法则。
林峰感到喉咙发紧,一股强烈的悲愤涌上心头。这就是他要面对的世界!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看向逃难人群的后方。
追击的声音更近了。密集的枪声,不再是单发,而是连续的、带着冰冷杀意的射击。还有尖锐的吼叫声,他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那腔调、那语气,充满了残忍和嚣张。
透过人群的缝隙,他隐约看到了追击者的身影。统一的黄色军装,钢盔,刺刀在阳光下(如果能称之为阳光的话,天色依然灰蒙蒙的)闪烁着寒光。队列虽然有些散乱,但相比逃难的百姓,他们行动更加迅速、组织性更强。
这就是“鬼子”!这就是日本侵略者!
他看到了他们端着的步枪,冒着青烟的枪口,以及在人群中倒下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怜悯,他们像猎杀兔子一样射杀着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
林峰的心脏剧烈地跳动,愤怒像火焰一样在他体内燃烧。他想冲出去,想用现代的武器将这些畜生撕碎!但他知道,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没有武器,没有力量,甚至连身体都还未完全恢复。冲出去就是送死,毫无意义的送死。
理智死死压制住冲动。他必须活下来!只有活下来,他才有机会做些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绝望的味道。他必须利用地形,找到更隐蔽的地方。这片荒地太过开阔,迟早会被发现。
他朝着丘陵的方向爬行,那里可能有更多的掩护。动作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他的迷彩服在这种枯黄的草丛中提供了不错的伪装。
逃难的人群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带着一股股绝望的风。他听到他们的哭喊、喘息,甚至能感受到他们奔跑带起的微弱震动。
追击者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枪声仿佛就在耳边炸响。嗒嗒嗒的轻机枪扫射声如同死神的催命符。他甚至听到有人用生硬的汉语喊叫:“站住!不跑!”
林峰知道,他被发现了只是时间问题。他需要一个更可靠的藏身之处。
他匍匐前进,眼睛紧盯着前方的地形。那片低矮的丘陵,杂草更加茂盛,偶尔能看到一些灌木丛。也许那里有天然的洞穴,或者可以挖一个简易的单兵掩体。
就在他即将爬出这片最密集的草丛时,他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几个人影并没有跟着大部队逃跑,而是试图躲进一个低洼的草坑里。那是一个年轻的母亲,死死抱着一个婴儿,旁边还有一个大约五六岁的男孩,吓得身体瑟瑟发抖。
他们躲藏的位置并不好,草丛稀疏,很容易被发现。而且,追击者的脚步声正朝着这个方向蔓延过来。
林峰的眼睛猛地收紧。他知道,这几个人活不了多久。日本兵对平民的残忍是写进历史书里的,尤其是在这种混乱的追击中。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他过去,也许能提供更好的掩护?或者利用地形,为他们争取一点时间?但他自己也会暴露,陷入极度危险。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面对的第一个艰难选择。是继续隐藏自己,确保生存,还是冒着生命危险,试图帮助几个素不相识的、注定成为战争牺牲品的陌生人?
枪声更近了。他能清晰地听到日本兵粗暴的喊话声和皮靴踩踏地面的声音。
那个母亲惊恐地捂住孩子的嘴,身体颤抖得如同筛糠。小男孩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无助地看着逼近的死亡。
林峰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手狠狠抓住。他不能袖手旁观!他不是那个时代的普通人,他是一个来自未来的、知道历史走向的人!他不能让这些无辜的生命在他眼前被屠戮!
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本能和强烈的道德感驱动着他。
他压低身体,改变方向,朝着那个草坑快速地爬过去。
他必须赶在那些“鬼子”发现他们之前!
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死神的脚步。林峰能感受到地面的微弱震动,甚至能听到刺刀撞击枪托发出的叮当声。
他距离草坑只剩下十几米了。
就在这时,一个日本兵的声音突然响起,听起来非常近:
“そこの草むら、何かいるぞ!” (那片草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林峰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被发现了!
冰冷的危机感像电流一样流遍全身。他没有时间再爬行躲藏了。
他猛地从草丛中跃起,身体低伏,朝着那片草坑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必须用自己的身体,吸引住那些日本兵的注意力!
他听到身后传来了更加急促的跑步声和日本兵的喝骂声。
“止まれ!” (站住!)
“撃て!” (开火!)
紧接着,是更加密集的、瞄准他的枪声!子弹嗖嗖地从他耳边掠过,打在他身后的泥土上,溅起阵阵尘烟。
林峰咬紧牙关,竭尽全力奔跑。他能感受到子弹带来的气流,死亡就在身后追赶。
他看到了草坑里的母子三人,他们也看到了他,眼神充满了震惊和希望?还是绝望?
他冲向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趴下!”他用嘶哑的声音喊道,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懂。
他跃进了草坑,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正好压在了那个惊恐的小男孩身上。
母子三人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但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身体紧紧地贴在了泥土里。
枪声还在响,但因为林峰突然停下,子弹大多打在了草坑的边缘。
林峰伏在地上,大口喘息,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
危机暂时缓解,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他己经暴露了位置,将自己和这母子三人一起置于了更危险的境地。
他抬头,从草坑边缘向外看去。
几个日本兵正端着枪,小心翼翼地朝他们这边包抄过来。他们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仿佛看到了即将到手的猎物。
林峰知道,一场生死搏斗,无可避免。
他看了一眼身边,那年轻的母亲紧紧搂着孩子,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小男孩躲在他身下,身体依然在颤抖。
他们需要他。
林峰深吸一口气,紧握着双拳。现代社会的林峰己经死了,或者说,他己经留在了过去。现在在这里的,是一个必须在血与火中挣扎求生的战士。
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些无辜的人。
他会怎么做?他的选择将如何影响他们的命运?
一切未知。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
他,林峰,己经彻底地、无可逃避地,卷入了这场残酷的乱世烽烟之中。
日本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近得仿佛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林峰缓缓地扭过头,冰冷的目光对上了即将出现在草坑边缘的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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