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闽粤浙孤帆破重洋
暹罗城铁律试锋芒
同治九年深秋,福建泉州港的咸雾裹挟着硝烟残味,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灰网笼罩着海面。林诚毅攥着被海水浸得发皱的船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掐进羊皮纸里。甲板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闷响,他身形一震,恍惚间又看见半月前的惨状:父亲被洋行买办逼至悬崖,嶙峋的身影坠入漆黑深海,溅起的浪花转瞬被血色染红。
"阿爹,南洋的浪里藏着祖辈的船桨,也涌动着新的航道。"他声音低沉而坚定,将家传罗盘塞进怀中。黄铜罗盘边缘刻着细密的卦象与星图,在洋枪队巡逻的探照灯下泛着冷光,仿佛在诉说着林家世代航海的荣光与如今的屈辱。海风掀起他打着补丁的衣襟,露出腰间系着的红绳——那是离家时母亲偷偷系上的平安结,此刻己被海水浸得发皱。
与此同时,广州黄埔码头的麻石路上,积水映着阴云。陈振邦弓着背,将最后一筐广彩瓷器滚进船舱。母亲跌跌撞撞追来,灰白的发丝在风中凌乱,哭喊声被刺耳的汽笛声撕裂:"阿邦!红毛鬼的船碰不得啊!"他抹了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腰间藏着的洪门腰牌硌得生疼——三年前,父亲正是因私运茶叶,被港英当局当众绞死在维多利亚港。绞索断裂的脆响,至今仍在他午夜梦回时萦绕耳畔。
而在杭州拱宸桥畔,秋风卷着枯叶。苏明漪跪在河边,将绣着并蒂莲的丝绸包袱沉入河底,换得一张皱巴巴的船票。兄长因与洋商争利,被栽赃通匪,斩立决那日的场景如噩梦般挥之不去:刽子手的鬼头刀落下,斩断枷锁的瞬间,飞溅的木屑正巧落在她鬓边,温热的鲜血溅在素白的衣袍上,开出一朵朵妖冶的花。老管家颤抖着塞来半块翡翠扳指:"小姐,暹罗唐人街还有咱们的老伙计..."她接过扳指时,触到老人掌心厚厚的茧子,那是为苏家操劳半生的印记。
三艘分别从不同港口出发的蒸汽货轮,在南海的风暴中意外相撞。滔天巨浪拍打着船舷,如同巨兽张开的獠牙。林诚毅抱着断裂的桅杆,在汹涌的海水中浮沉,咸涩的海水灌进喉咙,呛得他几乎窒息。恍惚间,他看见陈振邦的救生艇在浪涛中颠簸,而苏明漪的白裙角被浪头卷入漆黑的海底。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开始转动,三人最终在暹罗湾的礁石上苏醒。月光洒在林诚毅渗血的后背,那里新烙上的英国东印度公司火印还在发烫,宛如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原来咱们都是被红毛鬼追着跑的丧家犬。"陈振邦扯下染血的衣襟,为苏明漪包扎扭伤的脚踝,粤语里混着咸涩的海水味。苏明漪倚着礁石,望着远处曼谷河面上游弋的鸦片趸船,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悲怆与决然:"既如此,何不联手在这异域讨口饭吃?"她摸出怀中半块翡翠扳指,温润的绿光在月光下流转,映出林诚毅腰间古朴的罗盘,与陈振邦腰间刻着洪门印记的腰牌,三件信物交相辉映,似在昭示着某种宿命的联结。
初入曼谷唐人街,柚木建筑的雕梁画栋间,弥漫着香料与烟火的气息。苏明漪裹着小脚,每走一步都疼得脸色发白,却仍强撑着挺首腰板。街边当铺的铜铃叮当响起,满脸横肉的掌柜斜睨着三人:"三个毛头小子?想租铺面?先过了'铁律堂'这关。"所谓铁律堂,是当地华商会定下的严苛规矩——新商户须在三日内存够五百铢保证金,否则要被剁掉小指示众。
当夜,三人挤在码头仓库的霉味草堆里。陈振邦按捺不住怒火,抽出腰间短刀:"老子去劫艘鸦片船!拼了!"林诚毅按住他的手腕,烛火摇曳间,映出他眼中的冷静与坚毅:"红毛鬼刚颁布《商贸特许条例》,咱们不能硬来。"他突然目光一亮,月光透过破窗照在他从沉船里捞起的英文字典上。翻开字典,夹缝里夹着一张泛黄的南洋海图,上面标注着暹罗王室与法国的势力范围。
"有办法了!"林诚毅指着海图,"暹罗国王正与法国争夺湄公河流域控制权,急需军备物资。我们可以仿制英军军旗,打着贸易的幌子运送军械!"苏明漪立刻接话:"我能绣出龙凤呈祥的军旗样式,再融入暹罗佛教元素,定能讨王室欢心。"陈振邦则拍着胸脯:"凭着洪门的关系,找些私枭供货不成问题!"三人商议至深夜,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全然不知危险己悄然逼近。
然而就在交易前夜,仓库里精心绣制的军旗不翼而飞。陈振邦怒不可遏,踹开当铺后门,却见掌柜正将绣品交给身着黑袍的法国传教士。传教士嘴角挂着阴鸷的笑:"你们以为暹罗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所有军火贸易,都要经过法兰西的手。"
混战中,苏明漪的翡翠扳指飞落,被传教士的皮靴无情碾碎。"阁下可知,东印度公司与法国东非公司正在争夺苏伊士航线?"千钧一发之际,林诚毅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背后狰狞的火印,掏出从沉船里找到的密信,"若让暹罗王室知道,贵教会私通军火商..."话音未落,传教士的左轮枪己抵住他太阳穴,冰冷的金属触感让空气瞬间凝固。
金句时刻
1. "南洋的浪里藏着祖辈的船桨,也涌动着新的航道。" ——林诚毅
2. "女人的绣针,有时候比男人的刀还利。"——苏明漪
3. "洪门的规矩是义字当头,但在异国,得学会用洋人的规矩杀人。"——陈振邦
4. "这翡翠扳指碎了,但碎玉也能割喉。"——苏明漪
5. "红毛鬼的字典里,没有'公平'二字,但有'利益'。"——林诚毅
6. "在别人的地盘讨生活,既要学暹罗人的拜佛,也要学红毛鬼的算计。"——铁律堂堂主
7. "最锋利的刀,永远藏在最华丽的绣品里。"——苏明漪
当枪口的寒光映照着三人决绝的面容,街角阴影里,一双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而更惊人的反转,正在湄南河浑浊的水面下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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