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暗，如同粘稠的沥青，裹挟着沉重的剧痛，缓慢地、无情地吞噬着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林涛那如同燃烧烙铁般的质问——“他怕你找到什么？！”——还在混沌的深渊里嗡嗡作响，与腹部的灼烧地狱交织成一首濒死的挽歌。
“喵…”
一声微弱到近乎虚无的呜咽，是意识沉入深渊前最后的挣扎。身体彻底脱力，瘫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像一滩被碾碎的、浸透血泥的破布。只有那只刚刚刻下疯狂血爪痕的前爪，还在神经末梢的余烬中，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抽搐着。爪尖刮擦着光滑的金属，发出微不可闻的“滋…滋…”声，如同灵魂最后的余响。
视野彻底被厚重的黑暗吞没。听觉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也变得遥远而模糊。林涛和小张急促的对话，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
“…立刻通知分局！请求刑事技术支援！重点目标：顾氏集团旗下所有产业！特别是临海别墅区那栋！” 林涛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刀，斩钉截铁，带着穿透一切的决心，“重点勘查所有地下室！秘密隔间！通风管道！给我掘地三尺！”
“是！林哥！我马上联系！调取顾家别墅的建筑图纸！” 小张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和兴奋，脚步声快速远去。
“通知值班领导！启动重大案件程序！还有…联系市局技侦，我要这只猫爪缝里所有残留物的最高优先级微量物证分析报告！特别是那些纸屑！我要知道它们的成分！来源！上面沾染的任何东西！” 林涛的指令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另外…调取临港厂区所有监控！追踪一辆黑色迈巴赫！车牌尾号…等我查！”
顾家…别墅…地下室…图纸…纸屑…迈巴赫…
这些词汇如同沉入深水的石头，在濒死的意识里激起微弱的涟漪。顾衍之…他知道了…警察去了…沈薇…她怎么办？那个恶魔…他会做什么？！
巨大的恐惧和担忧，如同冰冷的毒藤，瞬间缠绕住即将熄灭的意识火苗！比腹部的剧痛更甚！
“呜…” 身体在本能的惊惧中猛地痉挛了一下！腹部的伤口受到牵动，一股温热的液体再次涌出！意识在剧痛的冲击下剧烈摇曳！
“血压在掉！心率加快！它情况恶化了！兽医！兽医到了没有？！” 林涛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焦急！那只温暖稳定的大手再次紧紧按在脊背上，试图传递力量和安抚，“坚持住！小家伙！再坚持一下！医生马上来！”
脚步声！更多急促的脚步声从处置室外传来！伴随着一个略显沙哑、但异常沉稳的中年男声：“让开！我看看！”
兽医…终于来了吗…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这混乱和剧痛中忽明忽灭。冰冷的器械触碰身体的感觉变得模糊，消毒水的味道更加浓烈。似乎有冰凉的液体注入体内…麻药？还是…强心针？身体的感觉在迅速抽离，剧痛被一层沉重的麻木感覆盖，意识沉向更深、更黑的冰海…
只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游丝般的血腥气息——沈薇的生命线——依旧顽强地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穿透了麻药的屏障，极其微弱地、却无比清晰地萦绕在意识的最深处。
那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了…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濒临枯竭的冰冷…
薇…等我…
…
**顾氏别墅。佛堂。**
空气冰冷凝滞，浓重的檀香、药味和尚未散尽的呕吐物气息混合成一股令人窒息的甜腻。长明灯豆大的火苗在巨大的佛像阴影下无声跳跃，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影影绰绰，如同鬼域。巨大的佛像低垂着眼睑，慈悲的面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模糊而遥远。
沈薇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背靠着巨大佛像冰冷的莲花座基座。身上那件宽大的素色睡袍裹着她单薄得如同纸片的身躯，额头上粗糙包扎的纱布边缘，暗红的血渍如同枯萎的花瓣，无声地蔓延。那只脱臼的手腕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吊在胸前，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让她的身体因剧痛而微微颤抖。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眼睑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如同两只垂死的蝴蝶。
死寂。只有她自己沉重而艰难的呼吸声，以及…佛龛前电子香炉发出的、极其微弱、却规律得令人心慌的“滴答”声。
突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电子门锁开启声，如同冰锥刺破凝固的空气，在死寂的佛堂里骤然响起！
沈薇紧闭的眼睑猛地一颤！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浓密的睫毛剧烈地抖动着，却死死不肯睁开。那只没受伤的手，指尖深深抠进冰冷的地板缝隙，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死白。
沉稳、冰冷、如同死神脚步般的足音，不疾不徐地踏在光滑冰冷的木地板上，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沈薇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空气里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冷冽古龙水尾调和绝对掌控气息的压迫感，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顾衍之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佛堂门口，深灰色的西装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如同冰冷的铠甲。他手里没有拿任何东西，只是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俊美无俦却毫无温度的侧脸轮廓。他的目光如同冰封的湖面，平静地扫过佛堂，掠过角落里气息奄奄的顾太太，最终，精准无比地、牢牢地定格在蜷缩在佛像基座下、如同受伤幼兽般瑟瑟发抖的沈薇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骨髓冻结的漠然，和一丝…如同欣赏完美艺术品出现瑕疵般的、极淡的不悦。
他迈开步子，朝着沈薇的方向，缓缓走来。
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击着冰冷的地板，也敲击在沈薇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她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浓密的睫毛如同风中残蝶般疯狂颤动，却依旧死死闭着眼，仿佛只要不睁开，就能隔绝这令人窒息的恐惧。
顾衍之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如同神祇俯视尘埃。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极其优雅地弯下腰。
沈薇能感受到那股冰冷的、带着绝对掌控气息的阴影笼罩下来。她的心脏疯狂地擂动着，几乎要冲破胸膛！喉咙发紧，连一丝呜咽都挤不出来。
然后——
一只冰冷、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如同毒蛇的信子，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轻轻拂过她额角纱布边缘渗出的暗红血渍。
冰凉的触感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全身！沈薇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冻结！
“疼吗？” 顾衍之的声音响起，不高，平缓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如同情人低语般的温和。但那温和，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
沈薇死死咬着下唇，浓密的睫毛颤抖得如同暴风雨中的树叶，依旧不肯睁眼，也不肯回答。
顾衍之的手指没有离开。反而顺着她苍白冰冷的额角，极其缓慢地、如同描摹一件易碎瓷器般，滑向她紧闭的眼睑，最终，停留在她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睫毛上方。
“不乖的孩子…” 他轻轻叹息，那叹息如同冰冷的羽毛拂过，“总是要受到惩罚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只停留在她睫毛上方的手指，猛地屈起！带着一股冰冷的、毫不留情的力道，如同钢针般，狠狠弹向了她紧闭的眼睑！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依旧刺破死寂的短促痛呼，猛地从沈薇喉咙深处挤出！眼睑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剧痛让她瞬间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清澈、此刻只剩下无边痛苦和恐惧的眸子，瞬间暴露在顾衍之冰冷审视的目光下！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顾衍之满意地看着她眼中翻涌的痛苦和恐惧，那冰冷的漠然深处，掠过一丝残忍的愉悦。他首起身，俯视着泪流满面、因剧痛和恐惧而蜷缩成一团的沈薇，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裁决：
“看来，是那只肮脏的畜生给了你不该有的…错觉和勇气。”
“它以为它能救你？”
“它以为它找到的…那些沾着血的废纸屑…能撼动什么？”
“天真。”
“废纸屑”三个字，如同冰锥狠狠扎进沈薇的心脏！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衍之！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警察…那只猫…它真的…它真的把信息传递出去了？！可…可它怎么样了？！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微弱的、如同死灰复燃般的希望，瞬间冲垮了恐惧！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
但顾衍之没有给她机会。他微微偏头，对着佛堂门口阴影里、如同幽灵般无声侍立的一个保镖（不是周妈）极其淡漠地吩咐了一句：“把‘东西’拿进来。”
保镖无声地转身，很快返回，手里捧着一个深色的、表面没有任何标识的硬质纸盒。他将纸盒恭敬地放在顾衍之脚边冰冷的地板上。
顾衍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再次落回沈薇脸上。他缓缓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优雅，弯下腰，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极其随意地、如同揭开一件微不足道的礼物包装般，掀开了纸盒的盖子。
盒子里面，没有文件，没有钥匙，没有那个冰冷的金属圆片。
只有…碎片！
一堆被暴力撕扯、剪得粉碎的…照片碎片！
照片的材质很好，即使被撕碎，也能看出上面残留的温暖色彩和模糊的人像轮廓——一个温婉微笑着的女人，眉眼间依稀与沈薇有几分相似！是沈薇的母亲！她生前为数不多的、被沈薇如同珍宝般藏在佛堂佛像底座暗格里的照片！
此刻，这些承载着沈薇最后温暖和念想的记忆碎片，被残忍地撕成指甲盖大小的碎屑，如同被碾碎的蝴蝶翅膀，散乱地躺在冰冷的纸盒里！
“不——！！！”
一声凄厉到变调、如同灵魂被生生撕裂般的尖叫，猛地从沈薇喉咙里爆发出来！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绝望和无法言喻的悲伤！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濒临疯狂的母兽，猛地从地上弹起，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纸盒扑去！那只脱臼的手无力地晃动着，另一只手疯狂地抓向那些碎片！
“我的妈妈…还给我…还给我！！！” 她嘶吼着，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刷着她惨白的脸！
顾衍之的动作更快。他冷漠地抬脚，锃亮的黑色皮鞋尖精准地、毫不留情地踩在了沈薇伸向纸盒的手背上！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骨裂声传来！
“啊——！！！” 更加凄厉的惨叫划破佛堂的死寂！沈薇的手腕以一个可怕的角度扭曲着，剧痛让她瞬间在地，身体因极致的痛苦而剧烈抽搐！她仰着脸，泪水混合着额头伤口崩裂流下的鲜血，在脸上冲出两道刺目的猩红溪流！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顾衍之，里面燃烧着滔天的仇恨和如同地狱熔岩般的绝望！
顾衍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同欣赏一件被打碎的艺术品。他踩着她手背的脚，甚至还极其缓慢地、带着碾碎蝼蚁般的残忍，加重了力道碾磨了一下。
沈薇的惨叫声瞬间变成了破碎的、带着血沫的抽气。
“安静。” 顾衍之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惩罚，才刚刚开始。”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你以为…警察找到一点沾着血的纸屑…就能改变什么？”
“天真。”
他缓缓抬起脚。沈薇那只被踩踏的手背，瞬间变得青紫，扭曲变形，皮肤被粗糙的皮鞋底刮破，渗出血丝。
顾衍之的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照片碎片，又落回沈薇因剧痛和仇恨而扭曲的脸上。他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声音低沉悦耳，却如同毒蛇的嘶鸣，清晰地灌入她嗡嗡作响的耳膜：
“那只猫…爪子太利了…”
“爪子太利的小东西…总是容易…”
“总是容易…弄脏不该脏的地方…”
“也总是容易…把自己…彻底弄丢…”
“至于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如同淬毒般的笑意，“…我亲爱的女儿…”
“你猜…等那些警察兴冲冲地找到‘地下室’…”
“等他们撬开那扇门…”
“里面…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呢？”
他首起身，不再看地上蜷缩成一团、因剧痛和绝望而无声颤抖的沈薇。目光转向佛龛前那盏长明灯，跳跃的豆大火苗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如同两点幽冷的鬼火。
“游戏…” 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的愉悦，“…才刚刚开始。”
**临港警务站。处置室。**
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下，手术器械的冰冷反光偶尔刺入昏沉的意识。腹部的剧痛被沉重的麻药覆盖，只剩下一种遥远而麻木的钝感。身体仿佛漂浮在冰冷的黑色海面上，意识沉沉浮浮。
“血压稳定了…心率还在偏低…失血太多…伤口太深…感染风险极高…” 兽医沉稳而略带疲惫的声音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模糊地传来。
“林队！分局回电！顾家别墅那边…有情况了！” 小张刻意压低却依旧难掩激动的声音猛地刺破了昏沉！
“说！” 林涛的声音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技术队用热成像初步扫描！别墅主体下方！发现大面积不规则低温区域！结构异常！位置…就在书房正下方！深度…很深！而且有复杂的管道结构！像…像是个隐藏的夹层或者密室！但入口…入口位置极其隐蔽！图纸上没有标注！他们还在找！”
“书房正下方？！” 林涛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愕和一种被证实的寒意！他猛地看向手术台上依旧昏迷的我，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那只包扎着纱布、曾刻下血爪痕的前爪上！那指向“地下”的疯狂信息，被冰冷的技术证据证实了！
“立刻封锁现场！控制所有人员！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申请搜查令！我亲自带人过去！” 林涛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是！林队！”
急促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处置室里只剩下兽医沉稳的操作声、仪器微弱的滴滴声…以及…
一片死寂中。
手术台上，那只被厚重纱布包裹着的前爪，极其轻微地、如同被无形电流刺激般…**抽搐了一下**。
爪尖，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无意识地…划出一道新的、极其细微的、带着碘伏消毒液淡黄色痕迹的…**短促横线**。
方向…隐约指向…**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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