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口的月光像淬了冰，洒在军镇的木栅栏上，结出层薄薄的霜花。念磊蜷缩在瞭望塔的干草堆里，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奶饼，耳朵却支棱着——爹娘在下面的帐篷里说话，虽然声音压得低，可草原孩子的耳朵，连三里外的狼嚎都能辨出雌雄。
“……沙俄的密信上说，王丞相的嫡孙在他们手里。”赵磊的声音混着翻动羊皮纸的沙沙声，“那小子继承了他爷爷的阴狠，据说在西伯利亚练出支‘雪狼军’，专啃硬骨头。”
阿古拉的银钗磕在铜盆沿上，发出清脆的响：“雪狼军？当年血狼帮的崽子罢了。”她顿了顿，声音软了些，“你的伤还没好利索，明天让老马头代你去查探吧。”
“不行。”赵磊的靴子在地上碾出轻响，“那小子点名要见我，说要谈谈‘草原归属’。我猜他是想引我去黑风口的断崖，那里地势险要，正好设埋伏。”
念磊的心跳漏了一拍。断崖是她去年发现的秘密基地，那里有个天然石窟，能藏下百十来号人。她悄悄把奶饼塞进怀里，手指抠着瞭望塔的木板缝——爹明知道是陷阱还要去，肯定是有别的打算。
【主播这是要单刀赴会？太勇了吧！】
【阿古拉快拦着他！这明显是圈套啊！】
【小念磊别偷听了！赶紧想办法！你爹娘要出事了！】
光屏上的弹幕像群着急的马蜂，念磊却突然捂住嘴——帐篷的门“吱呀”开了，阿古拉的红裙在月光下飘得像团火，她仰头往瞭望塔看时，耳坠上的狼牙在月色里闪着光。
“下来。”阿古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跟你爹学学怎么看地形，别总惦记着爬树掏鸟窝。”
念磊吐了吐舌头，顺着塔梯溜下来，靴底在最后一级木头上打滑，被赵磊伸手捞了把。他掌心的茧子蹭过她的腰，带着淡淡的草药味——那是他昨天给阿古拉敷伤口时沾上的，阿古拉的后背在月初的伏击里被划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至今还在渗血。
“爹要去断崖？”念磊假装摆弄箭囊，眼角的余光却瞟着赵磊手里的地图，断崖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个圈，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石窟标记。
赵磊把地图卷起来塞进怀里，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明天跟你娘去给老栓子送药，记得把萨满婆婆的银针带上。”
“我不！”念磊往阿古拉身后躲，故意撞在她的腰上，“娘说带我去看新下的羊羔，你忘了？”
阿古拉笑着拍了拍她的屁股：“鬼丫头，你爹逗你呢。”她转头看向赵磊，月光从她耳后滑过，把侧脸的轮廓描得柔和，“明早我跟你一起去，就说是你的‘通译’，那小子不是懂中原话吗？正好让他见识见识草原女人的厉害。”
赵磊的喉结动了动，伸手将她散落在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你的伤……”
“死不了。”阿古拉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腰上，那里的肌肉紧绷着，能摸到绷带下的伤口轮廓，“当年在黑风口被血狼帮砍了三刀，不也照样骑在马上砍人？”
念磊突然捂住眼睛：“爹你摸娘的腰！不要脸！”
“小兔崽子！”赵磊笑骂着松手，却被阿古拉反手按住。她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赵磊的耳朵“腾”地红了，连耳根都泛着血色。
念磊从指缝里偷看，只见阿古拉的红裙扫过赵磊的靴面，两人的影子在帐篷门口叠成一团，像幅被月光浸软的画。她突然想起萨满婆婆说的，爹娘当年是在战场上定的情，阿古拉为了救赵磊，用嘴给他吸过毒箭的血，从那以后，赵磊看她的眼神就变了，像饿狼盯着猎物，却又舍不得下口。
第二天一早，赵磊带着五个亲兵往断崖去，阿古拉果然扮成他的“通译”，红裙换成了灰布袍，却掩不住腰间弯刀的弧度。念磊假装去看羊羔，实则骑着她的小马“雪球”，抄近路往断崖赶——她比谁都清楚，爹娘是想引蛇出洞，而她，要做那个藏在暗处的“杀招”。
断崖下的风裹着雪沫子，刮得人脸生疼。王丞相的嫡孙王宸穿着件貂皮大衣，站在石窟门口，身后的雪狼军个个面无表情，手里的火枪枪口都缠着白布，显然是怕走火。
“赵将军果然有胆识。”王宸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打量着赵磊身后的阿古拉，嘴角勾起抹轻佻的笑，“这位是？草原的美人果然不一样，连穿灰布袍都这么勾人。”
阿古拉的手在袖中握紧，银钗几乎要嵌进肉里。赵磊往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住她：“废话少说，想谈什么？”
“谈草原归谁。”王宸从怀里掏出份文书，“签了它，把铁矿和商路让出来，我保你们一家三口活命，还能让你女儿去京城读最好的书院。”
念磊趴在对面的雪坡上，弓箭拉得像满月。她看清文书上的印章——是沙俄的双头鹰，旁边还盖着个歪歪扭扭的“王”字。王宸身后的石窟里藏着至少五十人，火枪的枪管在雪光里闪着冷光，对准的正是赵磊的后心。
“要是我不签呢？”赵磊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泛白。
王宸突然笑了，笑声在断崖间荡出回声：“那你就只能给你女儿收尸了。”他拍了拍手，两个雪狼军拖出个麻袋，扔在赵磊脚边。麻袋里的人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阿古拉的呼吸猛地顿住——那麻袋的尺寸，像极了念磊！
就在赵磊分神的瞬间，王宸突然从貂皮大衣里掏出把短铳，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阿古拉：“先杀了你这蛮族女人，看赵将军签不签！”
“娘！”念磊的箭先一步射出，精准地打在短铳的枪管上，子弹“咻”地飞向天空。她从雪坡上滚下来，雪球在她身后扬起片白雾，“他们抓的是伙房老王头的孙子！不是我！”
王宸的脸色瞬间变了：“还有个小的？”
赵磊趁机拔刀，刀光劈开雪幕，首取王宸的咽喉。阿古拉也扯掉灰布袍，红裙在厮杀中绽开，她的弯刀比赵磊更快，第一刀就削断了两个雪狼军的手腕，火枪“哐当”落地。
念磊的第二支箭射穿了石窟的布帘，里面的伏兵被惊得乱了阵脚。她捡起地上的火枪，学着赵磊教的样子掰开保险，朝着扎堆的雪狼军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后座力震得她胳膊发麻，却精准地打中了火药桶，爆炸声把半个断崖的雪都震松了。
“撤！”王宸见势不妙，转身就往石窟深处跑。那里有条密道，是他早就准备好的退路。
“想跑？”赵磊的马像道闪电追上去，他俯身捞起地上的铁链，甩出去缠住王宸的脚踝。那铁链正是上次锁念磊的那条，被他磨掉了铁锈，此刻在雪光里闪着冷冽的光。
王宸摔在地上，貂皮大衣沾满雪泥，他回头瞪着赵磊，眼里的怨毒像淬了毒的冰：“你以为赢了？我爷爷在京城还有后手，你们全家迟早……”
话没说完，阿古拉的弯刀己经架在他脖子上。她的红裙沾了血，贴在胸前，勾勒出起伏的曲线，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风：“再说一句，我割了你的舌头喂狼。”
赵磊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身后带：“别脏了你的手。”他踢了踢王宸的脸，“把雪狼军的布防图交出来，饶你不死。”
王宸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做梦！”
念磊突然蹲在他面前，掏出块玉佩——那是她从王宸的貂皮大衣里摸来的，上面刻着个“婉”字。她用箭尖刮着玉佩上的刻痕：“这是你相好的吧？听说她是沙俄将军的女儿，就住在伊尔库茨克的城堡里。”
王宸的瞳孔骤缩：“你怎么知道？”
“柳姑姑的信里说的。”念磊把玉佩往雪地里一扔，用脚碾得粉碎，“她说那女人最恨被人利用，要是知道你拿她爹的兵当垫脚石……”
“我说！”王宸的心理防线彻底垮了，他瘫在雪地里，像条被抽了骨头的狗，“图在我靴子里……”
赵磊从他靴子里摸出张油布图，上面用朱砂标着雪狼军的布防，连粮仓和弹药库的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他突然低笑一声，弯腰在阿古拉耳边说了句什么，阿古拉的脸瞬间红透，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把，力道却轻得像挠痒。
念磊捂着眼睛装没看见，心里却偷偷乐——爹肯定又说什么不正经的话了，不然娘的耳尖不会红得像熟樱桃。
【卧槽！这波反转太秀了！小念磊才是终极杀器！】
【主播夫妇好甜！打架都不忘撒狗粮！】
【阿古拉的红裙沾血也太带感了！这身材我慕了！】
光屏上的弹幕刷得像潮水，赵磊却牵着阿古拉的手往回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赵磊的手指时不时阿古拉的指节，那里有道常年拉弓磨出的茧，像枚天然的戒指。
路过石窟时，念磊突然想起什么，拽住阿古拉的红裙：“娘，你昨天跟爹说什么了？他耳朵红得像被马蜂蛰了。”
阿古拉的银钗差点掉下来，她瞪了赵磊一眼，后者正低头偷笑。她突然弯腰抱起念磊，在她耳边轻声说：“我说……今晚让他睡地上。”
“为啥？”念磊眨巴着眼睛。
“因为他偷看我换药。”阿古拉的声音里带着笑，眼角的余光却瞟着赵磊，那里藏着连月光都化不开的柔情。
赵磊跟在后面，听着妻女的笑声混着马蹄声，突然觉得肩上的刀伤都不疼了。他想起十年前在黑风口第一次见到阿古拉，她骑着匹白马，红裙在风中飞扬，一箭射穿了血狼帮头目的心脏。那时候他就想，这女人真野，像草原的风，抓不住，却能吹进人心里。
回到军镇时，老栓子正带着牧民们在广场上烤肉，篝火噼啪作响，把夜空染成暖融融的橙红色。赵磊把王宸扔进暗堡，转身就被阿古拉拉进了主帐。
“脱衣服。”阿古拉的银钗挑开他的腰带，动作又快又准。
赵磊挑眉：“不是说让我睡地上？”
“先给你换药。”阿古拉从药箱里拿出金疮药，指尖沾着药膏划过他肩上的伤口，那里是今早为了护她被火枪擦伤的，“再乱动，我就让念磊进来看着。”
赵磊果然不动了，只是低头看着她。火光在她脸上跳动，把她的睫毛映得像把小扇子，扫得他心口发痒。他突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银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别闹，孩子在外面呢。”阿古拉的手抵在他胸前，却没推开，红裙的下摆缠上他的靴筒。
“她在跟老马头学烤肉，一时半会进不来。”赵磊的吻落在她的额角，带着淡淡的火药味，“再说……我们也很久没单独待过了。”
他的胡茬蹭过她的颈窝，那里是她最敏感的地方，阿古拉忍不住颤了颤，手里的药瓶“哐当”掉在地上。帐篷外传来念磊的笑声，混着烤肉的香味飘进来，而帐篷里，红裙与战袍纠缠，像两团燃烧的火，把冬夜的寒意都烧得一干二净。
念磊啃着烤羊腿，眼睛却瞟着主帐的方向。老马头用拐杖敲了敲她的脑袋：“看啥呢？小丫头片子。”
“看爹娘的影子。”念磊指着帐篷上映出的重叠人影，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他们在玩‘摔跤’呢，爹总输。”
老马头哈哈大笑，笑声震落了树梢的积雪：“等你长大了就知道，男人输给女人，不是真输，是乐意。”
月光重新铺满草原时，念磊躺在自己的小帐篷里，听着隔壁传来阿古拉低低的笑声，还有赵磊故意发出的痛呼。她突然想起萨满婆婆说的，草原的女人和男人，就像弓和箭，少了谁都射不远。
明天爹要带着牧民去端雪狼军的老巢，娘会跟他一起去，她则要负责守着军镇。念磊摸了摸枕下的破甲箭，嘴角扬起甜甜的笑——等打赢了这仗，她要让爹教她骑马射箭，让娘给她缝件新的红裙，像娘的那件一样，在风里飘得像团火。
夜风吹过军镇，带着烤肉的香味和淡淡的药香。主帐里的灯还亮着，银钗和弯刀并排躺在毡子上，红裙的一角垂在床边，像条温柔的蛇。赵磊的手搭在阿古拉的腰上，那里的绷带己经换成了干净的，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像草原的晚风，轻柔地拂过他的心尖。
“明天……小心点。”阿古拉的声音带着睡意，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
“嗯。”赵磊收紧手臂，把她往怀里带了带，“等回来，咱们去断崖看日出。你说过，那里的日出能映红半边天。”
“好。”
帐篷外的篝火渐渐熄灭，只剩下月光在雪地上流淌。远处的草原传来狼嚎，却不再让人害怕——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身边有彼此，再黑的夜，再冷的雪，都能熬过去。
毕竟，爱从来都不是藏在温柔乡里的蜜，是烽烟里相握的手，是刀光中相护的肩，是就算明天要面对千军万马，今晚也能在彼此的呼吸里，找到继续前行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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