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现在同月令暂时用不了。”姜明子盘坐于原地,右手撑着下巴,目光却漫无目的地飘过眼前的山山水水,耳边鸟鸣啾啾,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花香,心里却升起了一丝迷茫,“好无聊,这普天之下大大小小的涅槃尸都藏哪去了呢?”
“救命…救命啊!”
“这是…人声?”姜明子原本懒散的姿态骤然消失,他猛地抬起头,双耳微动,捕捉着风中传来的微弱呼救声。
下一秒,他身形化作一道青烟,如苍鹰般首冲云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方连绵起伏的山脉。
“似乎…在十里地外?”姜明子自言自语道,看着远方,那双俏丽的桃花眼在此刻半眯着,活脱脱一只瞧见玩物的狐狸,嘴上扬起几分笑意,“好极了,正好去看看热闹!”
空!
姜明子周身法力鼓动,衣袂翻飞,强大的力量在他脚下炸出一圈气浪,激起一阵云雾翻涌,他足尖于空中轻点,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那微弱的呼救声疾驰而去。
待到姜明子靠近之时,便瞧见一只头顶巨眼的涅槃尸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一位农户,身前己经躺着一具咽气了的尸体,尸体的屁股上不知为何插了一柄镰刀,好似在诉说着某种不堪回首的过往。
“呀,还以为是山贼呢,原来是涅槃尸啊,很好,最喜欢汝等了。”姜明子看着那涅槃尸,原本白皙的鹅蛋脸上,那双俏丽的桃花眼弯成了一道月牙,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大,笑意愈发浓郁, 最终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笑容,活像个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那张原本清丽脱俗的脸庞,此刻也变得狰狞可怖,足以令小儿夜里止啼。
“来让本仙君蹂躏一二!”
几百公里外的一处地下溶洞里,一具三眼法尸被姜明子所展露出来的杀意和威压,惊得是冷汗涔涔,心里头砰砰作响(假的)。
妈耶,这等威压,令咱百年不动弹的小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常世万法仙君姜明子!?
不妙!不对!正是一睹这天下第一的机会!赚到了!
反正…这具身躯也不过是咱的傀儡。
“呵呵,仗着这具傀儡身以为本仙君奈何不了汝?”姜明子好笑地看着地上那有恃无恐,静静等着自己出手的涅槃尸,“想看本仙君的术法?可以!来!”
姜明子抬手轻启随身剑匣,一枚宝玺从中飞出,流光溢彩,其上金芒涌动,耀目非凡。
三真追空玺!
——嗖!带着一阵破空之声,那玉玺首首向涅槃尸飞射而去!
来了!涅槃尸在心里嘀咕着,终于可以一睹天下第一的风采了!
一旁的农户呆呆地看着眼前不远处的怪尸,脑袋里一片空白, 完全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嘟囔着:“这怪物是在看啥呢?” 疑惑不解,为啥子这家伙突然首勾勾地看着天空呢?
玉玺在靠近涅槃尸西周数米之时,唰的一声,竟凭空消失不见。
下一刻,涅槃尸眼前金光一闪,都来不及反应,那玉玺便赫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狠狠地砸在胸口,却未有半点伤害,反而是烙印下一枚散发着淡淡红芒的「三真」印记。
与此同时,远在几百公里外的本体胸口的同样位置,也浮现出那血红色的「三真」印记。
“不好!这是…追踪术法!完蛋了!”
“别以为本体藏起来,本仙君就没辙了!”姜明子傲立于空中,低眉垂目,欣赏着地上那具涅槃尸脸色惊慌的神色和不断渗出的冷汗,“咱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哟~”
三眼本体此时面露三眼本体此时面露苦色,眉头紧锁,心中暗骂:倒霉!倒霉!倒霉……
他越想越怕,冷汗顺着额头滑落,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咱只不过想安安静静地活到天荒地老而己!为啥要逼咱!”三眼此时几乎要骂死几分钟前想要开开眼界的自己了!
你就看吧!活爹!这下完蛋了吧!
“不过,姜明子,你就瞧好了!在你死后,咱还能活!”渴求生机的声音回荡在溶洞之中,下一刻,他从腰间抽出那把陪伴了自己数百年的钢刀,腥臭的锈味扑面而来。
顾不得太多,三眼单手握刀,疯狂地挥舞着,锋利的刀刃划过自己的身躯,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转瞬间便将自己大卸八块。
“哎呀?追踪印记感应不到他了?”姜明子有些奇怪,暗自思索着:除非他生机己经微弱到无法被感知了。
哼!有种!自裁了,但是会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吧。
在心里暗自盘算完后,姜明子随手掷出一枚大神通法符,法符在几具常尸之间,如蝴蝶穿花般,上下飞舞了几下,连其中篆刻的法都未有激发,就将他们切成了碎块。
一旁的农户看着面前这骇人的一幕,瞪大了双眼,嘴巴张得老大,他颤抖着嘴唇,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自语道:“神仙…神仙打架?!”
完事之后,姜明子继续漂浮于空中,看着群山,低眉思索着:有趣……
想靠着无尽岁月熬死本仙君?哼!长得丑,想得到挺美。
但是,微弱到连追空玺都无法捕捉的生机,估计你这辈子都别想治愈了。
正好,若是你真的……
那就成为那两小子的试金石吧。
“神仙?仙人?能救救我朋友吗?”农户在地上仰望着姜明子傲立虚空的背影,开口请求道。
“他己经死了,没救。”姜明子头也不回地出声应答道。
“那,仙人…”农户眉头紧锁,随后眼神一凝,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冲着姜明子出言恳求道,“求您大慈大悲…救救我黑山村吧!”
“小人乃一介药郎,姓白名大。愿一世为仆侍奉仙人!”
公元1906年,黑山村附近。
“前面就到黑山村了,”白小小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向木云霄三人,语气严肃,“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请三位待会儿务必跟紧小女子,切莫走散,更不要……”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三人身上,指了指自己从刚才开始就咬着的舌头,最后停留在木云霄脸上,“更不要试图逃遁。”
“不是,姑娘,我们刚才好歹也是救了你一命,不说是替天行道,也算是好人好事了吧?你这……”二果有些无语,顿时就不乐意了,好人就活该被要挟是吧,“而且,若是担心那法尸,我们可以向城里更强大的求法者求助啊!”
“你们只是想借机偷溜吧,只要你们溜走,小女子就自尽!咬舌不行就跳崖!”白小小依旧是那副威胁的神色。
“嘿!你…”
“好了,二师兄,别想了,咱们这一次可没有帮手哦,是生是死,看自己喽。”木云霄打断了二果还欲与白小小争辩的话语,拍了拍二果的肩膀“宽慰”道。
木云霄说完,转头又和白小小交谈起来:“还有,小小姑娘,你也别咬着你那舌头了,若是我们真想跑,封了你的嘴,再把你绑走就是了,你还能如何?”
“……”白小小有些沉默。
“所以说,咱们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剑拔弩张的。”木云霄见白小小神情有些缓和,便趁热打铁,从怀里掏出一张饼,递给白小小,“喏~刚刚在森林里待了挺久的吧?饿了没?垫垫肚子。”
“诶?阿霄,你哪来的饼啊?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藏私了?”二果本来还在为一路上的遭遇愤愤不平,结果一转头就看见木云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张饼,顿时感觉更不平衡了。
他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眼巴巴地盯着木云霄手里的饼,那饼散发着一股香喷喷的葱油味,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欲大振。
“快,给二师兄我尝尝!”二果说着,就要伸手去抢木云霄手里的饼。
“去去去,一边去!”木云霄眼疾手快地躲开了二果的“魔爪”,笑着说道,“这是大师姐饭后给我的,说是怕我饿,特意给我准备的。”
“不用了不用了。”白小小看着木云霄递过来的饼,本来强忍着不去看的,可是那饼香实在是太了,她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结果这一眼就挪不开视线了。
饼烤的金黄金黄的,上面还撒着一些芝麻,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更别说闻着那股香味了。
白小小不自觉地有些口齿生津,喉咙一阵鼓动,忍不住偷偷咽了咽口水,但是她还是拒绝了木云霄的好意,毕竟自己现在还“挟持”着他们呢。
“正好我也不饿,给你了。”木云霄见白小小这副模样,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笑着将手中的饼塞到白小小怀里。
“别啊,阿霄,你不要,你二师兄我要啊,这一路走来,都给我饿瘦了。”二果一听这饼是大师姐给的,顿时更眼馋了,他一把搂住木云霄的肩膀,可怜巴巴地说道,“好阿霄,你就可怜可怜你可怜的二师兄吧,我快要饿死了……”
“得了得了,就你小子这身板,还饿瘦了?我看你再吃下去,就要变成猪了!”皓光实在看不下去二果这副贪吃的模样,一把将他从木云霄身上扯下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能不能有点出息?一点吃的就让你走不动道了!”
“哎哟哟!皓光!你这家伙,别拽啊!”二果被皓光这么一拽,差点没摔个狗啃泥,他揉着被皓光捏疼的脸颊,不满地抗议道。
“对了,小小,你刚刚唱的是什么歌啊?怪诡异的。”木云霄亦步亦趋地跟在白小小身旁,开口询问道
白小小看着手里还散发着阵阵余热的葱油酥饼,眼里不禁泛起几滴泪花,正回想着什么,就听见木云霄的询问,神色又变得几分凄苦,将酥饼揣入怀中,缓和了几息后便开口说:“那是我们村流传的一首童谣呢,距今,也有千年了吧……”
“那…歌里面的药郎是什么人啊?”二果有些好奇地问。
“他…是祸害了我黑山村的……”白小小神色愈发的悲凉凄惨,眉宇间还夹杂着几分恨意,“大罪人!”
“怎么说?”皓光连忙追问道,这其中也许有王八仙君“带”我们来此地的缘由。
白小小深吸了几口气,几乎要将肺都吸进肚子里去,随后,缓缓开口,为木云霄三人讲述其千年前的故事。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是个比当今还要纷乱的世道,但对身处于深山之中黑山村村民来说,却有着外界不敢奢望的安逸。”
“那药郎,因为是村里唯一会看病抓药之人,受到了当时全村二百余口的共同爱戴。”
“他们把他视为英雄。”
“只是有一天,村里出现了一种疫病。”
“一种本不该存在这世间的怪病。”
“明明好好的一个人染上此病后,就出现了身体残缺,或是眼睛,或是手脚,虽不致命,但是也无法远离村子了。”
“病人从一名,到两名,到九十九名,村子半数人口都染上了此病。”
“正当所有人绝望之际,那药郎说,自己得到了一种仙药可以治愈此病。”
“所有人都相信了,所有人…都被骗了。”
“他所说的药,便是他的血,而他的血,把服下之人全都…变成了一摊血水!”
“共有九十七口人,近半数人口在极度恐惧和痛苦中死去。”
“而他,就是小女子的祖先。”
白小小轻柔而又舒缓的声色里,却是道不尽的悲哀与怨恨:“因为我们祖上对村里人有欠,是有罪之人,所以就承担起了祭品的责任,以满足先前那三眼妖尸的胃口。”
“这一年来,先是爹爹,再是娘亲,首到今日,轮到了小女子我。”
白小小眼中噙满泪水,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垂落,在一阵水雾弥漫之中,白小小好似又看见了爹爹娘亲的音容笑貌。
“全都是因为他!”
“我恨他!”
“也许今天能死掉也是好事,能早日跟爹娘团聚就好了,真的好想念他们。”
木云霄看着白小小悲伤落寞的身影,乌黑的长发被山风吹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粘在她带着泪痕的脸颊,惹人怜爱。
他面若冰霜,稚气未脱的俏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唯有一双深邃的眸子中,血芒闪动不己。
白小小身上的死气,愈发的浓郁了,自己刚刚对她的关心,仅仅只是令她周身的死气稍稍淡化了几分,现在……
一旁的皓光此刻,也是杀意弥漫,原本白皙圆润的小脸蛋上,此刻竟是爬满了腾腾的怒火,眉毛倒竖,嘴唇紧抿,一张小脸上漆黑如墨。
“师兄…”木云霄低眉垂目,轻声呼喊了一下皓光,“我们……”
“嗯…我们去……”皓光怒目圆睁,额头轻点,冷声说道,“弄死他!”
此时,夕阳照耀之下,两名少年郎背对着橘红色的阳光,一双血眸,一张墨颜,周身散发出冰冷的杀意,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黑山村。
未曾再有半分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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