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客厅里传来阿姨去开门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她热情的声音：“少夫人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夫人和少爷都在等您呢！”
“少夫人”三个字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顾骁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餐厅门口。
乔鹤汐站在玄关处，淡紫色的长裙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夕阳的余晖透过纱帘洒在她身上，给裙摆的蕾丝花边镀上了一层金边。她手里拎着个精致的蛋糕盒，听到“少夫人”的称呼时，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自然地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小汐回来啦！”吴佳立刻丢下儿子，快步迎了上去，眼睛笑得眯成了缝，“快让阿姨看看，我们小汐今天真漂亮！这裙子是新买的吧？颜色真衬你。”她自然地接过乔鹤汐手里的蛋糕盒，往客厅走时还不忘回头瞪了顾骁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小汐拿拖鞋！”
顾骁站起身时，膝盖不小心撞到了餐桌腿，发出“咚”的一声。
他看着乔鹤汐朝自己走来，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脚踝上的细高跟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走近了，他才闻到她身上除了熟悉的栀子花香，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抱歉，耽误了些时间，”乔鹤汐走到他面前，微微仰头看他，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城西出了案子，陈队让我过去帮个忙。”她的目光扫过他湿漉漉的头发，还有那件被水汽洇湿的白色T恤，顿了顿才接着说，“让您久等了。”
“没有，”顾骁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语气听起来正常些。
“骁骁也刚洗完澡，他正要给你打电话去接你呢。”吴佳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熟稔。
顺着吴佳的视线，乔鹤汐看向顾骁。西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骁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某种复杂的情绪取代。她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餐桌上的菜还在冒着热气，松鼠鳜鱼的甜香混着毛血旺的辣气，在暖黄的灯光下交织成一片烟火气。
顾骁看着乔鹤汐被吴佳拉着坐在自己身边，看着她熟练地帮吴佳盛汤，看着她接过自己递过去的筷子时，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自己的手背。
那触感微凉，像三月初融的雪水。
他想起刚才在房间里，那个带着栀子花香的双人枕，想起衣柜里整齐排列的女士衣物，想起玄关处那双粉白相间的拖鞋。胃里突然有些发酸，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
很甜，是乔鹤汐喜欢的味道。
吴佳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乔鹤汐一边小口吃着菜，一边时不时点头应和，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
顾骁默默地吃着饭，目光偶尔会落在身边人的侧脸上。她吃饭很慢，咀嚼时脸颊会微微鼓起，像只储存食物的小仓鼠。
“骁骁，你看你，光顾着自己吃，给小汐夹菜啊！”吴佳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他回过神，拿起公筷，犹豫了一下，夹了块松鼠鳜鱼放进乔鹤汐的碗里。鱼肉外酥里嫩，酱汁裹得均匀。
“谢谢。”乔鹤汐抬起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顾骁看着她低下头去吃鱼，灯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放在桌下的手慢慢握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坦白的话还卡在喉咙里，像根鱼刺，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他看着母亲眉飞色舞的样子，看着乔鹤汐安静吃饭的侧脸，突然觉得，也许……再撑一段时间也没关系。
至少现在，餐桌上的灯光很暖，饭菜很香，身边的人也在。
只是他没注意到，乔鹤汐低头吃鱼时，指尖轻轻着碗沿，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窗外的霓虹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光影，顾骁挂了电话才发现客厅的石英钟指向十点一刻。
吴佳端着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时，看见乔鹤汐正蜷在沙发角落翻一本旧相册，淡紫色裙摆垂落地面，像一朵被晚风揉皱的鸢尾。
“小汐啊，跟阿姨聊了这么久累了吧？”吴佳把果盘放在茶几上，顺手给她披了件针织开衫，“楼上房间都让阿姨收拾好了，快去歇着，明天还要上班呢。”她说话时特意放轻了声音，眼角的余光瞥见顾骁从楼梯拐角下来，手里还攥着手机。
乔鹤汐合相册时指尖在某页停顿了两秒——那是顾骁穿中学制服的照片，站在香樟树下笑得没心没肺，领口歪着，跟现在判若两人。
她起身时裙摆扫过茶几，玻璃杯里的柠檬水晃出细小涟漪，“那您也早点休息。”
三楼走廊的感应灯在他们走近时次第亮起，暖黄色的光线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顾骁刷开房门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乔鹤汐抱着相册站在门框边，发梢还沾着楼下客厅的栀子花香。
“你先洗漱吧，我打个工作电话。”顾骁侧身让她进去，目光掠过她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绷带边缘。
他靠在阳台护栏上拨号时，能透过玻璃看见乔鹤汐坐在单人沙发上翻书的侧影，落地灯在她发顶勾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夜风带着夏末的热意拂过阳台，顾骁捏着手机听着那头的汇报，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室内。
乔鹤汐翻书的动作渐渐慢下来，下巴慢慢搁在膝盖上，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首到他挂了电话走进来，她都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呼吸轻得像猫。
沙发扶手上搭着她的外衫，淡紫色的丝绸滑落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袖口。顾骁蹲下身时才看清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像被水墨洇开的痕迹。
“乔鹤汐，醒醒。”他伸手想摇醒她，指尖刚碰到她肩膀，就看见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顾骁的心猛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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