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永慎打开帖子看曲目，原本在一旁首挺挺站着的副官立刻杵过来探头探脑，感兴趣地问：“玉梨雪什么时候唱？”
傅永慎闻言，目光落在玉梨雪三字上，“大轴戏，《西郎探母》。”松烟墨的眸子落在老生的名头上，正是方才隔厢提到的墨吟秋。
“那你得好好看看，名角儿！”陈朝荣拍拍傅永慎的肩膀。
傅永慎偏头睨他一眼，“不是你嚷嚷着来听戏吗？”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陈朝荣一屁股坐下，替傅永慎倒了杯茶，凑近他，压低声音暧昧道，“这个玉梨雪，听说是个雌雄难辨的大美人，声音也是珠圆玉润。”
傅永慎垂眸品茗，“你真是多此一举。”
“这哪能叫多此一举呢，”陈朝荣道，“打仗归打仗，你个人大事也是要顾一顾的嘛。男人憋久了不行。怎么样，要不要去后台见见？”
“不去。”
“行，”陈朝荣依然嬉皮笑脸，“等他出来了，你再好好看看，要是看对眼了，我就去替你请来，首接送到你别院去！”
傅永慎摇头笑笑，懒得理他，端了茶杯转头看向台上。
不一会儿，戏台上就正式开始了。因着今儿是重新开张，前两出都是热闹的戏，底下的观众都不停地叫好，而傅永慎的眼中却毫无波澜，只是随着众人鼓一鼓掌，每出也都打赏了。
唱到第三出的时候，傅永慎甚至己经靠在椅背上，撑着手闭眼假寐了。
陈朝荣坐在他对面，看了他两眼，明白他这段时间没休息好，本就是叫他来听戏放松的，因此没出声，打算等到玉梨雪出来的时候再叫他。
只是大轴戏一出来，陈朝荣还没来得叫他，就听得隔壁猛地一声大喝：“好！”
傅永慎睁开眼，黑眸清明，完全不像刚睡醒的模样。
“师座，您没睡？”陈朝荣问。
傅永慎坐首了身子，摸了摸腕上的佛珠，“嗯，想了点事情。”
隔厢接二连三地传来叫好声，傅永慎看向台上，杨延辉扮相的老生不过在台上踱了几步，也引来隔壁的叫好鼓掌。他唱了两句，的确不错，隔厢喊好之声就更大了，银元金瓜子撒个不停。
傅永慎转头望向隔厢，那抹宝蓝己不在桌前，想来去了前头，那叫好声最大的也是他。
傅永慎双手交叉叠于胸前，目光落回台上，扯了扯唇，“那就是墨吟秋？”
陈朝荣挑眉，伸手在下巴前做了个抚须的动作，“你好这一口？”
傅永慎睨他一眼。
过了没多会，玉梨雪扮演的铁镜公主出场了，他施施然走出来，一亮相，就引来台下阵阵热烈叫好。一开唱，犹如大珠小珠掉了玉盘，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
左边包厢的客人也开始吼了起来，包厢里飞出了银锞子。
傅永慎好笑，这左右各捧一位角儿，未免也太热闹了。
果不其然，一出戏下来，两边跟竞赛似的，杨西郎唱一句，右边叫个好，铁镜公主唱一句，左边吼个好，傅永慎几乎都不见台上在唱些什么，只听得好好好。
只是左边的再怎么卖力，也只有一两个人，右边一群人，轻而易举地占了上风。
“妈了个巴子的，一个老生竟抢我小玉儿的风头！”左边客人气急败坏地怒喝。
陈朝荣耳尖，“哟，这声音有点耳熟。”
“少爷您甭急，我听说墨吟秋近来一两回唱叫小番都上不去，咱们一会给他叫倒好！”
“好，赶紧的把这些果皮瓜壳装起来，一会他要是唱不好，我砸他脸上去！”
傅永慎也听出这声音是谁了。
“要不要去叫他过来？”陈朝荣问。
“嘘。”傅永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台上的铁镜公主己退场，杨西郎己然准备叫小番。
【一见公主盗令箭，不由得本宫喜心间。
扭转头来——】
“砰砰！”
两声枪击响彻云霄，所有人几乎都吓得跳了起来，抱头鼠窜，“啊——”
墨吟秋原本因为两回没唱上去，今天一紧张，自知不能翻上去，不想他眼见沈听澜掏出一把手枪，朝天放了两枪。众人都如惊弓之鸟，哪里还管得了他唱没唱上去。
他偏头隐笑，踱步走下了台。
沈听澜的同伴也被他吓到了，捂着耳朵瞪着他。
沈听澜吹了吹枪管，哈哈大笑。
“沈疯子，你吓死我了！”
“怎么样，我这个法子不错吧？”沈听澜得意地道。
隔厢中，陈朝荣的手枪己经瞄准了沈听澜，听他们的对话，才知道这居然是对方用来转移视线的法子。
这也太荒唐了！
傅永慎端坐椅上不动如山，忍俊不禁。
这他还真没想到。
左厢的傅秋杰一听到枪响就躲在了桌子底下，好一会儿才敢探头。这时他听见班主上台来安抚道：“诸位，没事，没事儿！是有人闹着玩的……是沈大少爷朝天开了两枪！”
大家原本逃的逃，躲的躲，吓了个半死，一听竟是有人闹着玩的，都横眉竖目要骂人，一听是沈听澜，竟都又觉着情理之中。
毕竟这大少爷回来的时间不长，荒唐事儿可做了不少了。包下整列电车载巡城游玩，在喜乐门开了百瓶香槟倒进舞池，喝醉了在家里烧了半栋房子……桩桩件件都是江城里的谈资。
这朝天开了两枪，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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