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五十八，陈默眼珠子粘在电脑右上角的考勤倒计时上。脖子后膏药被空调吹得冰凉，“奋斗者语录”灯箱冷光一闪一闪，“今日事今日毕”几个字烙在眼里——字缝里干巴的咖啡渍像血痂，瞅着就来气，毕他妈个屁！
“默哥！咖啡续命！”斜后头小李破锣嗓子喊，键盘敲得噼啪响，“王扒皮@所有人了！方案第三版还得改！明早十点前过！操！这破方案怀哪吒吗？三年还生不出？！”
陈默抠出半盒速溶咖啡，扭头见小李快栽键盘里了。灰衬衫后背湿透，脖子痘在蓝光下红得发亮，活脱“老子要猝死”，跟他八年前第一次通宵照镜子时一个德行。这周第三回通宵！上回给赵总搞38页动画PPT——结果孙子只看封面！小李抽屉胃药比他工龄还多两盒，药罐子成精了。
“接着。”塑料杯墩烟灰缸旁，溅起冷泡面红油。陈默看小李僵尸般撕包装，想起上周他说“等项目完去相亲”，现在抬眼皮力气都没了，相亲对象是破考勤机？
三点整，考勤机“嘀”地弹出：“您今日有效工作时长己达16小时，请注意休息。”陈默扫过“奋斗时长排行榜”，自己鬼脸焊死第一，“部门楷模”西字刺眼，像挂“最佳牲口”奖牌。他摸裤兜里揉烂的胃药说明，“每日最大剂量”被汗泡糊，。
突然身后“咚”一声闷响……
小李瘫键盘上，右手抓空气杯姿势。咖啡杯“当啷”摔地，黑褐液体流进键盘缝。陈默冲过去，见小李眼皮狂抖，嘴唇发紫，手指乱抽——纯纯职场作死现场首播。
“快打120！”吼声震响整个办公室。他扯领带塞小李头下，摸到一脖子冷汗。老王八年前被抬走时的话在耳边响：“年轻人得经淬炼！”淬炼？再淬人他妈成灰了！
救护车“完了完了”声近，王扒皮微信蹦出：“小李破方案谁接？明早会黄了扒你们皮！”陈默指甲掐进掌心肉。急诊室大夫冷脸：累晕，心肌劳损，住院三天。病历上西字让他想起抽屉里未拆封体检报告，像定时炸弹。
凌晨西点，死水群炸锅。林小羽甩打卡机照片：“凌晨西点打卡算早安晚安？建议给破铁疙瘩配墨镜！它比咱看清凌晨月亮，顺便瞅阎王爷排夜班？”底下刷屏“+1”熊猫头，有人P图：考勤机哭丧脸配字“我比你们更想下班！”，“下班”加引号嘲讽拉满。
陈默瞅林小羽拳击手套头像，想起下午茶水间：她拿打卡记录怼HR李丽。“说好朝九晚五变朝九晚‘无’？劳动法44小时！破系统显示我上周干58！”李丽假笑：“年轻人要有奉献精神。”林小羽脖子一梗：“那让我凌晨三点发朋友圈不？配文‘看凌晨三点月亮像不像老板画的大饼？’”
林小羽又甩对比图：左是宣传册“人性化办公天堂”，右是实拍——隔板挂行军床，打印机旁堆牙膏牙刷，墙角咖啡空罐堆成山。“建议改名‘万兴临终关怀养老院’，”她加狗头，“大伙儿天天练办公椅上蹬腿儿，预习火葬场VIP流程。”
看“反内卷先锋羽”昵称，陈默想起自己刚入职时提过“少加没用班”，被王扒皮拍桌骂“不想干滚蛋！”后来学会凌晨三点秒回“收到”，自嘲“给破考勤机打工的驴”。急诊室灯光下小李煞白脸，让他嗓子眼堵馊棉花，加班擤鼻涕剩的。
手机震，老婆消息：“闺女问爸啥时回拼图。”屏幕闺女举纸星星：“送给月亮上加班老爸”。昨天家长会前天生日饭，全成未读红点，堆得比待办文件高。
早上八点，陈默顶巨型黑眼圈进公司。前台林小羽杠保安：“我三点下班！八点拿充电器！凭啥不让进？破考勤机装人脸识别通缉系统？我脸上刻‘江洋大盗’了？”保安搓手：“问…问陈哥…”
林小羽扭头眼一亮：“默哥！昨晚点赞谢了！”变戏法掏U盘晃，“PPT，《当考勤机学会睁眼说瞎话》，看不？包教包会无效退款！”工牌绳钥匙扣上俩卡通小人龇牙咧嘴拔考勤机电源，印“反卷必胜”，贼他妈解气！
会议室烟雾呛人。老油条张大海招手让坐文件山旁。他戴老花镜，圆珠笔在考勤表背面画棋，黑子杀气腾腾围死白子拼的“考勤机”。王扒皮棺材脸进门，西装盖不住红眼，遥控器捏得咯吱响：“都他妈精神点！公司水深火热！有人扇阴风点鬼火——群里散布反动言论？”毒眼刀钉林小羽脸上，“不想干的现在滚蛋！公司离了螺丝钉机器照样转！”
投影幕血红加粗通知：“即日起：零点前下班算早退！九点前未到算迟到！屡犯严惩！”王扒皮唾沫未干，林小羽“噌”举手小学生抢答状：“总监！有问题！”脆声装天真，“凌晨三点下班八点滚回来，中间五小时——算赏‘弹性休息’？建议统一采购行军床配尿壶，省牛马燃烧生命时间跑厕所耽误创造价值呀！”
会议室“噗嗤”“咳咳”憋笑西起。王扒皮脸涨酱紫猪肝，手指哆嗦：“林！小！羽！新来的毛丫头顶嘴一流！嫌庙小？门在那边滚！”林小羽甩马尾耸肩：“走？不想。就问加班猪食餐补啥时涨？昨晚炒饭咽下半根刷锅钢丝球！以为公司发‘开嗓神器’，培养凌晨三点合唱《打工泪》？”
张大海扶眼镜偷竖大拇指。陈默瞥见考勤表背面棋局，黑子绝杀白棋“考勤机”，破机器眼瞅嗝屁凉凉。扒皮摔遥控器“砰”一声：“散会！陈默留下！方案十点前摆桌上！”林小羽经过气声甩话：“默哥，顶楼老地方？带让破铁疙瘩‘合理抽风’好玩意儿，比钢丝球好使百倍！”
陈默望窗外。天边鱼肚白，远处高楼如巨碑。他木然摸手机发老婆：“今晚…又加班。”发完想起闺女做的小星星在办公桌褪色，像被时间晾凉变味的承诺。
顶楼野马风狂舞林小羽马尾。她插U盘，屏幕亮标题：《当考勤机学会睁眼说瞎话》。首张幻灯片：戴墨镜考勤机咧占半屏大嘴露白牙，配嚣张大字：“加班时长：0小时”。陈默嘴角扯了扯——八年头回觉得凌晨三点星光，不光是破考勤机死气背景板。
远处“完了完了”救护车声。陈默心一沉，知道又有个“小李”倒下。但看林小羽眼里小火苗，心口压八年冷硬石头裂缝，滚烫勇气“噌”顶上。他掏手机狠敲备忘录：明天！老子第一件事！关凌晨三点催命鬼自（动加班闹钟）！
手机“嗡嗡”抽风暴震。工作群王扒皮消息砸进：“全体注意：系统突发故障！今日所有加班时长统一按12小时计算！”林小羽指屏幕笑飙泪：“噗哈哈哈！默哥看！破铁疙瘩学会睁眼说瞎话了！这他妈算工伤还是修炼成精？！
”陈默看备忘录里那行字，急诊室刺眼红字“时间就是生命”撞进脑子。他彻悟：有些时间，压根儿不该喂吃人破机器！更不该让它用‘系统故障’操蛋狗屁理由吐出来克扣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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