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小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碎陶片尖锐的边缘,点点突然“哇”地哭出声:“妈妈我不是故意的!”奶声奶气的抽噎混着断断续续的解释,“想给小花喝水……它歪倒了……”钱奶奶拄着拐杖快步走来,干枯的手指却比年轻人还灵巧,三两下把点点沾着泥土的手擦干净:“碎碎平安!咱们点点最乖了,快别哭,再哭小花该心疼了。”
远处收废品的吆喝声又近了些,三轮车轱辘碾过石板路的吱呀声,惊飞了石榴树上的麻雀。陈小小把碎陶片拢进簸箕,余光瞥见钱奶奶从围裙口袋掏出块水果糖,剥糖纸的动作慢得像电影慢镜头。“来,含着就不难过啦。”老人把糖塞进点点嘴里,转头冲陈小小挤挤眼,“这是我偷偷藏的,可别告诉你爷爷。”
正说着,里屋传来“咚咚”的脚步声,陈小小的闺女小语举着张皱巴巴的画冲出来:“太爷爷奶奶快看!我画了咱们家!”歪歪扭扭的线条里,红瓦白墙的小院占了大半张纸,石榴树画得比房子还高,枝桠间挤满了拳头大的石榴。钱奶奶戴上老花镜,鼻尖几乎要贴到画纸上:“哟,这树上结的怕不是小灯笼吧?还有咱们点点,怎么画成小花猫啦?”
点点含着糖含糊不清地反驳:“那是太阳!妹妹画错了!”两个孩子立刻吵作一团,圆圆急得涨红了脸,突然转头向陈小小求助:“妈妈,太阳明明是红色的!”陈小小把簸箕放在廊下,蹲下来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点点画的是会魔法的太阳,能把小花照得特别香,对不对?”
钱奶奶笑着摇头,转身往厨房走:“我去把肉拿出来,中午给你们做糖醋排骨。”她的声音从门帘后飘出来,“小小,把后院晒的梅干菜拿进来!”陈小小应了声,踩着青石板往后院走,石榴树的影子在她脚边摇晃,像极了小时候钱奶奶摇着蒲扇讲故事的夏夜。
梅干菜的香气混着阳光的味道,陈小小刚把竹匾抱起来,就听见前院传来爽朗的笑声。钱爷爷举着鸟笼跨进门槛,画眉鸟在笼中扑棱着翅膀:“老婆子!我在花鸟市场碰见老李头,他说下周带咱们去钓小龙虾!”钱奶奶系着围裙冲出来,手里的锅铲还滴着水珠:“你就知道玩!上次钓鱼把雨靴陷泥里,还是小小去捞的!”
小语和点点立刻围上去,仰着小脸追问小龙虾能不能养在鱼缸里。爷爷蹲下身,白胡子几乎要碰到孩子们的鼻尖:“当然能!咱们还可以给它戴小帽子,教它学数数!”钱奶奶在围裙上擦着手,笑骂道:“净瞎胡闹!都洗洗手准备吃饭,今天谁把排骨啃得最干净,晚上就带谁去买冰棍!”
饭桌上热气腾腾,糖醋排骨的甜香混着梅干菜烧肉的咸鲜。点点举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努力往嘴里扒拉米饭,米粒沾在鼻尖上也顾不上擦。陈小小给爷爷斟了杯黄酒,琥珀色的液体在瓷杯中轻轻摇晃:“爷爷,您慢点喝,别呛着。”老人端起酒杯,眼角的皱纹里盛满笑意:“还是我孙女贴心,不像你妈,总嫌我喝多。”
钱奶奶夹了块排骨放进陈小小的碗里:“就会使唤孩子!小小忙了一上午,你也不知道搭把手。”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橱柜里取出个铁皮盒,“差点忘了,给你们带了惊喜!”盒盖掀开的瞬间,桂花糖糕的甜香扑面而来,油亮的糖霜在阳光下泛着的光泽。
圆圆立刻放下筷子,拍着手欢呼:“是太奶奶做的糖糕!比蛋糕店的还好吃!”点点却皱着眉头:“我要吃肉肉……”钱奶奶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小馋猫,吃肉也要吃口糕点垫垫,不然该闹肚子了。”她把切好的糖糕分给大家,自己却只掰了指甲盖大的一块。
陈小小咬下一口,软糯的口感里裹着桂花的清香,恍惚间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她每次考试得满分,钱奶奶就会做糖糕奖励她,还会把最大的一块偷偷塞进她书包。“奶奶,您也多吃点。”她把剩下的半块糖糕放进老人碗里,钱奶奶却又推回来:“我牙口不好,你们年轻人多吃。”
饭后的阳光变得懒洋洋的,爷爷在藤椅上打起了盹,鸟笼挂在石榴树枝头,画眉鸟的叫声时断时续。小语和点点趴在石桌上,用树枝在沙土里画画,时不时传来清脆的笑声。陈小小帮钱奶奶收拾碗筷,温水漫过瓷碗的瞬间,老人突然开口:“小小,不急着回公司哈?”
水流声突然变得很清晰,陈小小盯着水面自己晃动的倒影:“再过几天吧,公司还有些事。”她没敢看钱奶奶的眼睛,却感觉到老人的目光一首停在自己后颈,像小时候给她梳头时那样温柔又专注。钱奶奶叹了口气,把洗好的抹布拧干:“在外面别太拼,累了就回来,家里永远有热饭。”
傍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钱奶奶从衣柜深处翻出件毛衣,浅蓝色的毛线织着细密的花纹:“入秋了,早晚凉,带着别冻着。”陈小小接过毛衣,指尖触到袖口处的补丁,针脚整齐得像排队的小蚂蚁。钱奶奶坐在床边,慢慢回忆:“这是你十八岁那年织的,破了舍不得扔,我就补了补……”
月光爬上石榴树梢时,圆圆突然指着天空大喊:“妈妈快看!是流星!”陈小小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看着银白色的光痕划过夜幕。点点突然双手合十:“我要许个愿……希望每天都有糖糕吃!”圆圆急得首跺脚:“笨蛋!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钱奶奶拄着拐杖走到门口,银发在月光下泛着柔光:“傻孩子,只要你们开开心心的,什么愿望都会实现。”她的声音混着蟋蟀的叫声,飘得很远很远。陈小小望着老人的背影,突然想起白天石榴树上新生的嫩芽——原来岁月从不是无情的,它带走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第二天清晨,收废品的吆喝声再次响起。陈小小站在院子里给石榴树浇水,水珠顺着叶片滚落到根部。钱奶奶端着刚蒸好的包子出来,石榴模糊了她的眼镜:“多吃两个,路上别饿着。”老人往她包里塞了袋梅干菜,又塞了个油纸包,“这是给你同事带的糖糕,让他们也尝尝奶奶的手艺。”
车启动时,小语和点点扒着车窗不肯松手“太奶奶,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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