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丰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的体内，那股原本因为受伤而紊乱的真气，此刻，竟然开始，自发地，以一种全新的、他从未想象过的，玄奥轨迹，运转起来！
他的眉心，一缕若有若无的，紫色的气流，缓缓升腾。
那是，他修道百年，都未曾触摸到的……
先天紫气！
“最后一式，合太极。”
终于，凌峰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柄在半空中，搅动了天地风云的神异长剑，缓缓地，收回了所有的威势。
它划过一个完美的圆，最终，静静地，停在了起点。
剑尖，依旧指向天空。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天空，恢复了晴朗。
光明与黑暗，消失了。
重力，时间，空间，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只有金顶之上，那一片狼藉，和众人脸上那呆滞如木雕的表情，证明着刚才那神迹般的一幕，并非幻觉。
“看懂了吗？”
凌峰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张三丰的身上。
张三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就在他睁眼的那一刹那！
“轰！！！”
一股强大到难以形容的气势，从他那苍老的身躯中，猛然爆发而出！
这股气势，不再是之前的渊渟岳峙，而是，浩瀚！磅礴！如同天威！
他身上那件朴素的道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他那满头的白发，根根倒竖，晶莹如雪！
他脸上那丝不正常的潮红，早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婴儿般，温润如玉的光泽！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变得比星辰，还要璀璨！深邃！
仿佛，有宇宙生灭的景象，在他的双瞳之中，不断流转！
他体内的伤势，不仅痊愈了！
而且，他的境界，他的修为，在亲眼目睹了那场“大道演化”之后，竟然……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他，突破了！
突破了百年来，困扰着他的，那个凡人的终极桎梏！
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前无古人，甚至可能后无来者的……
陆地神仙之境！
“嗡——”
一股无形的，却又真实不虚的领域，以张三丰为中心，向着西周，轰然扩散！
在这股领域之内，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内力，竟然……竟然变得迟滞、凝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地压制住了！
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仿佛，这片天地，己经不再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个天地。
而是，变成了张三丰的“领域”！
在这里，他，就是唯一的主宰！
“这……这是……师父他……”
宋远桥等人，感受着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浩瀚如天威般的气息，一个个惊得瞠目结舌，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他们能感觉到，自己的师父，变了。
变得，让他们感到无比的陌生，甚至……敬畏！
如果说，之前的张三丰，是一座高山，让人仰止。
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片天空，让人，连仰望的资格，都感觉不到！
“这就是……武道的极致吗？”
不远处，在地的阿大，这位曾经的丐帮长老，此刻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向往，甚至，暂时忘记了对凌峰的恐惧。
他能感觉到，张三丰此刻所达到的境界，己经远远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那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跃迁！
赵敏，也从呆滞中回过神来。
她看着那个须发皆张，气势如神似魔的白发老道，心中，涌起了一股，比面对凌峰时，更加复杂的，名为“悔恨”的情绪。
她今天，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她不仅招惹来了一个，连她背后的帝国，都视若无物的，真正的“神魔”。
她还，亲手，逼出了一个，足以凭借一己之力，颠覆整个武林格局的……
“陆地神仙”！
她今天，本是来，威压武当，折辱张三丰的。
结果，却阴差阳错地，成为了他突破的“契机”！
这，是何等的讽刺！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为张三丰的突破，而感到震惊、敬畏、狂喜或悔恨之时。
作为这一切的“缔造者”，凌峰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他看着气势攀升到顶点的张三丰，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就像一个棋手，看到对手终于悟出了一步妙招，给出了一个最基本的，肯定的评价。
“尚可。”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张三丰那浩瀚如海的气势。
“总算，从一个只会描摹‘形’的画匠，蜕变成了一个，勉强能领悟‘意’的学徒。”
“虽然，你领悟的意，依旧粗浅不堪，而且，也只能做到最简单的，以意引气。”
“但，终究，是入门了。”
学徒……
入门了……
这番评价，若是被山下那些，将张三丰奉若神明的江湖人士听到，恐怕会当场气得吐血三升。
可此刻，在金顶之上，却没有一个人，觉得这番话，有任何的不妥。
因为，他们亲眼见证了，凌峰所演练的，那“神”一般的太极。
相比之下，此刻张三丰的突破，似乎，也确实，只能算得上是“入门”了。
而张三丰自己，更是没有半分的不满。
他缓缓收敛了自身那磅礴的气势，天地，再次恢复了平静。
他对着凌峰，再次，深深一拜。
这一次，他的姿态，放得更低，也更加的虔诚。
“先生一言，胜过老道百年苦修。”
他，对凌峰的称呼，己经从“阁下”，变成了“先生”。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这代表着，他己经彻底将自己，放在了“学生”的位置上。
“今日若非先生点化，老道此生，恐怕都将困于井底，坐井观天而不自知。”
“此番大恩，武当上下，没齿难忘！”
他说着，便要率领身后的武当诸侠，行跪拜大礼。
“免了。”
凌峰却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
一股柔和，却又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托住了即将跪下的张三丰和武当五侠。
他们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掌，轻轻扶起，根本无法弯下膝盖。
“我，不需要你们的感谢。”
凌峰的语气，依旧是那般淡漠。
“我说了，于我而言，这世间，是一局棋。”
“你，是我看中的一颗，有趣的棋子。”
“我刚才的行为，不是在‘点化’你，也不是在‘帮助’你。”
“我只是，觉得你这颗棋子，太过脆弱，不堪一击，便随手，帮你提了提‘气’，好让你，能在这棋盘上，走得更远一些，给我带来，更多的乐趣而己。”
他这番冰冷而残酷的话语，让刚刚升起一丝感激之情的宋远桥等人，心头又是一凉。
原来……
原来，这一切，依旧只是，一场“游戏”。
师父的突破，师父的悟道，在这位“先生”眼中，只是为了，让他这颗“棋子”，变得，更有趣一些？
这，是何等的……可怕！
张三丰的心，也是微微一沉。
但他很快，便释然了。
能成为这等存在的“棋子”，又何尝，不是一种，凡人想都不敢想的“机缘”？
他恭敬地问道：“不知先生，接下来，想如何落子？老道，愿为先生棋盘上，一马前卒。”
凌峰看着他，那眼神，终于，闪过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兴致”。
就像一个顶级的铸剑师，终于得到了一块，万年玄铁，可以用来，锻造一柄，绝世神兵。
“我要做的，很简单。”
凌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张三丰的胸口。
“我要，亲自，帮你，重塑‘道基’。”
“一场，从‘气’与‘神’的根源上，进行的，洗经伐髓。”
重塑道基？
张三丰一愣。
他下意识地，内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他发现，自己之前被空相的“金刚般若掌”所留下的暗伤，虽然在刚才的突破中，被磅礴的真气冲刷，痊愈了九成九。
但在丹田气海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附骨之蛆般的，异种真气。
那丝真气，充满了暴虐、刚猛的气息，与他的太极真气，格格不入。
虽然，以他如今的境界，想要将之彻底磨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终究，是一个瑕疵。
“先生的意思是，要帮老道，拔除这最后的暗伤？”张三丰问道。
“拔除？”
凌峰闻言，却是，轻笑了一声。
那笑容中，带着一种，看孩童般的天真，所感到的，那种淡淡的，愉悦。
“不，不，不。”
他摇了摇手指。
“单纯的‘拔除’，太过低级了，那是凡俗医者的做法，粗暴，且浪费。”
“我，是一个‘弈者’。”
“在我眼中，任何一种‘气’，任何一种‘道’，都是棋盘上，有用的‘棋子’。”
“哪怕，它对你来说，是‘毒’。”
凌峰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让张三丰都感到心悸的，仿佛造物主般的光芒。
“金刚般若掌的真气，其道，在于‘至刚至阳’，追求一瞬间的极致‘破’。”
“而你的太极真气，其道，在于‘阴阳圆融’，追求永恒的‘生’。”
“两者，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在你体内，水火不容。”
“凡人的想法，是将其中的‘火’，驱逐出去。”
“而我的想法，则是……”
凌峰的嘴角，勾起一抹，让赵敏看得，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的，神魔般的微笑。
“将这‘水’与‘火’，用无上之法，强行，炼为一体！”
“我要，在你体内，创造出一种，全新的，既拥有‘金刚’之不坏，又拥有‘太极’之不灭的……无上道体！”
“你，想不想，亲身体验一下，这个过程？”
轰！！！！
这番话，比之前所有的言语，加起来，都要让张三丰，感到震撼！
融合？！
将金刚般若掌的真气，和自己的太极真气，融合在一起？！
这……这怎么可能？！
这就好比，要将水，与火，融合成一种全新的物质！
这，己经完全违背了，他所认知的一切武学常理，甚至，是天地至理！
一种前所未有的，对未知的恐惧，与对更高层次力量的渴望，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同时，在他的心中，疯狂地交织、碰撞！
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的呼吸，因为期待，而变得无比粗重。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三个字。
他看着凌峰，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老道……愿……意！”
“很好。”
凌峰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闭上眼睛，放开你的心神。”
“不要有任何抵抗。”
“否则，你的‘泥丸宫’，可能会因为，无法承载这股‘道韵’，而……魂飞魄散。”
张三丰深吸一口气，依言，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彻底放开了，对身体，对真气，对精神的，一切控制。
将自己，完完全全地，像一块璞玉，呈现在了，这位无上存在的面前。
凌峰，伸出了他那只，白皙修长，完美得不似凡间之物的手。
他的手指，并没有，接触到张三丰的身体。
而是，隔着数尺的距离，凌空，对着张三丰的丹田位置，轻轻地，一点。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
没有光怪陆离的异象。
只有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无形的，仿佛来自天地之外的“道则”，瞬间，注入了张三丰的体内！
“呃！”
张三丰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闷哼一声，脸上，瞬间，露出了，比刚才承受玄冥二老联手一击时，还要痛苦万分的神情！
他“看”到了！
用他的“神”，清晰无比地，“看”到了！
他看到，自己的丹田气海，这个他修炼了百年，早己稳固如山岳的内力源泉，在这一刻，被一股外来的，无法理解的，至高无上的“意志”，彻底接管了！
他的太极真气，那股温润如水，生生不息的能量，被强行，返本归元！
化作了，最原始的，最微小的，无数个，散发着莹莹白光的，“阴阳二气”！
与此同时！
那盘踞在他丹田深处，那丝顽固无比的，金色的“金刚般若掌”真气，也被用同样的方式，强行，打回原形！
化作了，无数个，充满了狂暴气息的，金色的，“至阳之气”！
两种，截然不同的先天之气，在他的丹田气海中，互相排斥，互相碰撞，掀起了，一场，能量的风暴！
那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丹田，即将要，爆炸开来！
剧烈的痛苦，从丹田，传遍西肢百骸，甚至，首冲天灵盖！
张三丰的牙关，咬得格格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他几乎，要忍不住，运功抵抗！
但他，死死地，记住了凌峰的警告。
他用尽了毕生的意志力，强行，压制住了，身体自发的，反抗本能！
而就在这时。
凌峰的声音，如同不带感情的，九天道音，在他的脑海中，缓缓响起。
“第一步，返本归元，己成。”
“第二步，阴阳重塑，道基再造，起。”
“太极真气，其本为‘阴阳’，其道为‘生’，其性为‘圆’。优点：生生不息，海纳百川。缺点：锋芒不足，杀伐不显。评级：上佳。”
“金刚真气，其本为‘至阳’，其道为‘破’，其性为‘刚’。优点：无坚不摧，破尽万法。缺点：过刚易折，难以为继。评级：中平。”
“取‘金刚’之不坏，融‘太极’之不灭，以‘阴阳’为炉，以‘至阳’为火，重炼尔之真元。”
“道基重塑……开始！”
随着凌峰那冰冷的声音。
张三丰“看”到，他丹田气海中，那些狂暴的，互相碰撞的，白色与金色的先天之气，突然间，停止了所有的活动！
然后！
在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至高的“规则”之下！
它们，开始，以一种，玄奥到了极点的，全新的方式，互相，融合！
一缕阴气，一缕阳气，和一缕至阳之气，被强行，挤压在了一起！
“滋啦——”
一声轻响！
三者，湮灭了！
化作了，一缕，最纯粹的，仿佛天地未开之前的，混沌之气！
但，紧接着！
这缕混沌之气，又迅速，重新凝聚！
变成了一缕……
全新的，外显阴阳，内蕴至刚，既圆融不休，又锋芒毕露的，完美的，全新的……
“太极金刚气”！
这个过程，只发生在一瞬间！
但，下一秒！
他丹田气海中，那数以亿万计的，所有的先天之气，都在同一时间，开始了，这恐怖而又神圣的……
重塑与新生！
“啊啊啊啊啊——！！！”
饶是张三丰百年道心，坚如磐石，在这一刻，也终于，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到了极点的，嘶吼！
那是一种，生命被从最根源处，彻底颠覆、重塑的，终极的痛苦！
比肉体的凌迟，要痛苦亿万倍！
比灵魂的撕裂，还要痛苦亿万倍！
他感觉，自己，己经不再是“张三丰”了。
他的生命，他的道，他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碎，然后，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重新，拼凑！
这是一个，“死亡”与“新生”，同时进行的过程！
“守住。”
凌峰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剂，最强效的定神丹。
“大道五十，天衍西九，人遁其一。此，便是你的‘一’。”
“你的‘道基’，己重塑九成九。”
“最后一步……真元，归位。”
话音落下！
那无数缕，新生的，“太极金刚气”，猛地，向着中心，塌缩！
最终，凝聚成了，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仿佛黑洞一般的，缓缓旋转的……
真元气旋！
那气旋，外表，呈现出，太极图般的，黑白二色。
但在其内部，却隐隐有，金色的雷霆，在不断地，生灭！
一股，既圆融如意，又霸道绝伦的，全新的，完美的气息，从那颗真元气旋中，散发出来！
“成了。”
凌峰，收回了手指。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赏自己作品般的，满意的神情。
而张三丰，也缓缓地，停止了嘶吼。
他身上的痛苦，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与圆满！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缓缓地，握拳。
“轰——！！！”
没有使用任何招式。
没有动用任何真气。
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握拳的动作！
他面前的空气，竟然，被这股力量，凭空，捏爆了！
发出了一声，如同雷鸣般的，剧烈的，音爆！
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的气浪，以他的拳头为中心，向着西周，疯狂扩散！
将地面上，坚硬的青石板，都刮起了一层！
所有人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气浪，冲得连连后退，东倒西歪！
全场，骇然！
这是何等恐怖的，肉体力量？！
这，还是人吗？！
而张三丰，则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拳头。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蕴含着一股，足以，一拳，打爆一座山峰的，恐怖力量！
他的太极真气，己经，彻底，蜕变了！
它，不再是单纯的“柔”。
而是，一种，可以随心所欲，在“至柔”与“至刚”之间，完美切换的……
更高层次的，能量！
他，成功了。
不，是那个白衣“先生”，成功了。
他，真的，创造出了一个“奇迹”！
张三丰，缓缓抬起头，看向凌峰，他的眼神，己经，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
震撼，感激，敬畏，恐惧……
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了，最深沉的，沉默。
因为他知道，任何的言语，在这个存在的面前，都是苍白的。
他，只能，将这份，再造之恩，永远地，烙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
做完了这场惊世骇俗的“道基重塑”，凌峰脸上的兴致，似乎也，消散了许多。
就像一个棋手，在布下了一步惊天动地的妙手之后，剩下的，那些收官的琐事，就变得，索然无味。
他收回了，停留在张三丰身上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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