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剑派的大师兄方浩,在江南年轻一代的剑客中,也算得上是翘楚人物。
他自幼拜入听雨剑派,天资聪颖,勤学苦练,二十五岁便己将门派剑法练至大成,深得掌门器重,素来以名门正派的精英弟子自居,走到哪里,不是收获一片赞誉和敬畏的目光?
何曾受过如此的……蔑视?
是的,就是蔑视!
在他义正言辞、代表着整个江南武林正道的声讨之下,眼前这个杀人魔头,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或忏悔,反而还敢那般悠闲地、慢条斯理地品茶!
那神态,那眼神,仿佛自己和他身后的一众师弟,以及满堂的江湖同道,都只是一群在他眼前嗡嗡作响的苍蝇!
更可恨的,是对方嘴角勾起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讥讽!
那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发自骨子里的轻蔑!
这,是对他方浩的挑衅!是对听雨剑派威严的践踏!更是对整个江南武林正道的公然宣战!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般,从方浩的胸中喷涌而出,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嚣张!」
他爆喝一声,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有些沙哑。
「众师弟,结阵!今日,我等便要替天行道,将这两个魔头,当场格杀,以慰江大侠在天之灵!」
「是,大师兄!」
他身后那七名同样被凌峰的态度激怒的听雨剑派弟子,齐声应和,声音中充满了同仇敌忾的杀意。
锵!锵!锵!
一连串清脆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八柄制式相同的长剑,在同一时间锵然出鞘!
剑身在客栈昏暗的灯火下,反射出森然冷冽的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八人闻声而动,脚步变换,身形交错,瞬间便散开,按照北斗七星拱卫紫微的特定方位站定。
为首的方浩,正是那颗最耀眼的“紫微星”。
这,正是听雨剑派赖以成名、足以让门中弟子越级挑战强敌的合击剑阵——“听雨剑阵”!
传闻此阵法,乃是听雨剑派创派祖师,夜观天象,聆听暴雨击打万物的韵律,耗费十年心血所创。
剑阵一起,八人的气息便通过一种奇特的法门,瞬间连成一片,浑然一体。
道道剑光,在他们之间交织穿梭,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一股森然而又锐利至极的剑气,以他们为中心,轰然弥漫开来,将位于阵法中央的凌峰与江玉燕,完全笼罩!
那股无形的剑气,锋利到了何种地步?
客栈内的桌椅板凳,明明没有被任何实质性的东西触碰到,却在剑气的影响下,纷纷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道整齐的切口,最终,在“咔嚓”声中,化为一地大小均匀的齑粉!
围观的江湖人士们,一个个骇然变色,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生怕被这恐怖的剑阵余波波及。
在他们看来,此阵一出,别说是一个年轻人,就算是在江湖上成名己久的一流高手,陷入其中,也唯有被绞杀成一堆碎肉的下场!
面对这看似天罗地网、避无可避的夺命剑阵,凌峰甚至连一丝从座位上起身的意图都没有。
他只是微微侧过头,对着身旁因那股迫人的剑气而俏脸发白、紧张得屏住呼吸的江玉燕,用一种上课般的语气,继续他之前的“教学”。
他的声音平静依旧,仿佛在指点一幅粗劣的画作,而非身处绝杀之局。
「看清他们的剑路,看清他们真气的流转,看清他们彼此之间的配合。」
「然后,找出他们自以为是的……破绽。」
话音,未落。
凌峰,动了。
他没有起身,依旧安然地坐在那里。
只是伸出右手,屈指一弹。
一枚再也普通不过的、刚刚还盖在茶杯上的陶瓷杯盖,在他指尖那一缕混沌真元的催动下,化作了一道白色的流光!
那杯盖在空中高速旋转,发出“嗡嗡”的轻响,以一种完全违背了物理常识的、不可思议的诡异弧线,绕过了层层叠叠的剑网。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叮”的一声脆响,精准无误地撞在了剑阵一角,一名弟子握剑的右手手腕,“曲池穴”之上!
那名弟子只觉得手腕处,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一股奇异的、螺旋状的劲力,瞬间透穴而入,沿着他的经脉疯狂上涌!
他闷哼一声,半边身子瞬间麻痹,失去了所有知觉。
手中紧握的长剑,“当啷”一声,脱手落地。
八人合一、气息圆融的剑阵,因为这一个点的突然崩溃,就如同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气息瞬间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却又致命无比的凝滞。
高手相争,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就是这刹那的凝滞,对于凌峰来说,己经足够了。
下一瞬,他的身影,如同一缕青烟,在原地留下一个淡淡的、尚未消散的残影。
真身,己然消失不见。
在场的众人,包括主持剑阵、全神贯注的方浩在内,都只听到一连串清脆至极的、仿佛雨打芭蕉般的金属交击声!
“叮!叮!叮!叮!叮!叮!叮!”
七声脆响,密集得仿佛只在同一时间响起!
紧接着,是几声被强行压抑在喉咙深处、充满了痛苦与不敢置信的闷哼声。
当凌峰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他己然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他伸出手,端起了那杯尚有余温的茶水,仿佛从未动过。
而听雨剑派那七名弟子,此刻却全部长剑脱手,散落在地。
他们一个个捂着自己的手腕或胸口,脸色惨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惊骇、茫然与痛苦,再也无法构成半分剑阵的模样。每个人的手腕上,都多了一个清晰的指印。
唯有那名大师兄方浩,还勉强持剑站立在场中。
但他握剑的右手,却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虎口处己然崩裂,鲜血正顺着剑柄,一滴一滴地,缓缓滴落在地。
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对方,究竟是如何出手的!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便从剑身传来,震得他气血翻涌。
凌峰轻啜了一口茶,这才缓缓抬起眼皮,看向那个满脸惊骇、状若呆鸡的方浩,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语气,给出了最后的评价:
「你的剑法,漏洞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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