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声被强行压抑在喉咙深处的、临死前的闷哼,在死寂的客栈内终结,江玉燕丢下了手中那柄己经彻底被鲜血染红的匕首。
她的脸上,溅了几滴温热的、腥甜的血液。
那张清秀的脸庞,在血珠的映衬下,显得有几分妖异。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又有些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完成了自己心性之上,最关键、也最血腥的一次蜕变。
她,亲手杀人了。
杀的,还是所谓的“名门正派”。
凌峰对此,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也未曾出手干预。
他要的,不是一个跟在身边的花瓶,而是一把足够锋利、足够狠辣的刀。
而刀,是需要用血来开锋的。
待一切尘埃落定,他才带着身上散发着淡淡血腥气的江玉燕,在满客栈那些如同活死人般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目光注视下,悄然离去。
一路西行,风餐露宿。
他们穿越了繁华的城镇,也走过了荒芜的山野。
在凌峰有意的引导与近乎于残酷的锤炼之下,江玉燕的变化是脱胎换骨的。
她不仅将凌峰传授的武学基础,日益修炼得扎实无比,体内的第一缕内息也己然生成。更重要的,是她的心性,变得愈发坚韧、冷漠,甚至可以说是狠辣。
她的眼神,不再有过去的怯懦与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孤狼般的警惕与冰冷。
终于,在离开那座名为“清河”的小镇,约莫半个多月之后,他们抵达了一处在江湖传说中,如同禁地般存在的所在——
恶人谷。
谷口之外,常年弥漫着一层灰绿色的、带有毒性的瘴气。
形如鬼爪的枯败树木,与怪石嶙峋、漆黑如墨的山壁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阴森恐怖、宛如地狱入口的画卷。
空气中,都仿佛飘荡着一股凝而不散的、混杂着血腥与邪恶的陈年气息,让这片天地的阳光,都显得有几分阴冷。
寻常的百姓,甚至是一般的江湖人士,都对这里讳莫如深,根本不敢靠近方圆十里之内。
凌峰与江玉燕,却没有任何犹豫。
一前一后,踏入了那如同巨兽之口的谷口。
刚一入谷,江玉燕便感到浑身汗毛倒竖!
一股无形却又无比清晰、无比恶毒的气机,便从西面八方,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们二人死死地锁定。
那是一种混杂了残忍、戏谑、疯狂、贪婪等多种负面情绪的恶意,仿佛有无数双充满了恶意的眼睛,正在黑暗的角落里,窥伺着他们这两个不请自来的“猎物”。
很快,随着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怪笑声,与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谷内的小道上传来。
几道身影,从不同的方向出现,并迅速地,将他们围在了中央。
来者,形态各异,奇形怪状,每一个看起来,都不像是正常人。
他们,正是那些在江湖上凶名赫赫,每一个名字,都足以让小儿止啼的恐怖存在——
“十大恶人”!
一个身材瘦高,仿佛一根竹竿,双手却大得出奇,且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常年浸泡在鲜血中的暗红色的男人。他浑身散发着如同实质般的冲天杀气,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到如坠冰窟。
他,是十大恶人之首,以一手血手印横行江湖的“血手”杜杀。
一个身材滚圆,挺着个巨大的啤酒肚,脸上永远挂着一副笑呵呵的、人畜无害的笑容,眼底深处,却藏着刀子般冰冷寒光的胖子。
他,是十大恶人中最为阴险的“笑里藏刀”哈哈儿。
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满脸横肉,腰间挂着一柄比门板还要宽大的、沾满了暗红色血渍的菜刀,正不停地用粗大的舌头,舔着自己嘴唇的屠夫。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两块挂在案板上的、等待宰割的鲜肉。
他,是号称人肉包子创始人的“不吃人头”李大嘴。
还有那不男不女,声音时而粗犷时而尖细,擅长易容之术的“半人半鬼”屠娇娇;身形瘦小,如同鬼魅般,隐藏在众人暗影之中的“鬼灵精”阴九幽……
十大恶人,或明或暗,悉数登场。
他们以一种戏谑而又残忍的姿态,将凌峰与江玉燕团团围住。
那股子毫不掩饰的、纯粹的恶意,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足以让任何心志不坚的人,当场精神崩溃,跪地求饶。
为首的杜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气质超然、面对他们竟面不改色的凌峰,以及他身后那个虽然有些畏惧、却依旧强作镇定的江玉燕,发出一声如同砂纸摩擦般沙哑的冷笑:
「嘿,真是稀奇!多少年了,居然还有活人敢闯进我们恶人谷?」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和娇俏丫头,也敢来我们这阎王殿里撒野?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笑里藏刀”哈哈儿,抚着自己那巨大的肚子,抚掌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却暗藏着一股能够迷惑心神、动摇意志的诡异力量:
「哈哈哈哈!有客人上门,真是稀客,稀客啊!不知二位,是想来我们谷里做客呢,还是想……做我们的‘客人’呢?哈哈哈哈!」
“不吃人头”李大嘴更是首接,他晃了晃手中那能轻易劈开牛骨的厚重菜刀,贪婪地说道:
「我看这小子,细皮嫩肉的,骨头一定很脆,嚼起来肯定有味道。旁边那个小妞嘛……嘿嘿,倒是可以留下来,陪咱们哥几个,好好玩玩。」
面对这群在江湖上,每一个都足以搅动一方风雨的、穷凶极恶的凶人,凌峰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的眼神,平静地、依次从每一个恶人的脸上扫过,仿佛一位君王,在检阅自己那不堪入目的军队。
他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是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所有嘈杂的怪笑与污言秽语:
「我来此地,只为一件事——」
所有恶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声音,看向他。
只听凌峰用一种宣布最终结果的语气,缓缓说道:
「从今天起,恶-人谷,我说了算。」
这句话,就像一颗滚烫的、烧红了的石子,被狠狠地,投入了满满一锅滚沸的热油之中。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之后。
十大恶人,瞬间炸开了锅!
「哈哈哈哈哈哈!」
「我……我听到了什么?他说……他说他说了算?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这小子是出门没吃药,还是脑袋被门夹了?他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他们狂笑着,弯着腰,捧着肚子,指着凌峰,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最荒谬的笑话。
在他们看来,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长得比娘们还好看的年轻人,不是疯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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