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立刻从怀中掏出林家秘制的上好金疮药和清水囊。
林清瑶不顾血污,小心翼翼地撕开楚云破烂的衣衫,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
她动作轻柔而迅速,用清水清洗伤口,敷上药粉,再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她的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眼神却异常专注。
昏迷中的楚云似乎感受到了伤药的清凉和包扎的触感,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丝,但气息依旧微弱。
林清瑶守在楚云身边,看着他苍白染血的脸,听着他微弱但平稳下来的呼吸,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她轻轻擦去他额角的血迹和尘土,露出少年清俊却坚毅的轮廓。
峡谷的寒风卷着瘴气呜咽而过,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血腥,但在这小小的岩壁凹陷处,却因为一个人的归来,而多了一丝微弱却坚韧的暖意和希望。
***
意识像是沉在深潭的底部,周身冰冷,像是泡在潭水中,潭水冰冷浑浊。
西周是无边的黑暗与沉重的压力。
无处不在的痛楚,是楚云此时唯一清晰的感觉。
撕裂的经脉在灼烧,受创的内腑在抽痛,骨骼仿佛被巨力碾过。
劫海的真气仍在奔腾,却像是在破损的河道中冲撞,每一次流转都带来新的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芒刺破了黑暗。
随之而来的是颠簸,规律的、带着木质吱呀声的颠簸。
楚云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微微晃动的、略显陈旧的马车顶棚。
光线透过蒙尘的布帘缝隙,形成几道朦胧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草药苦涩的清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如雪后松针般的幽香。
他微微侧头,视线有些模糊。
一个身影正倚靠在车厢另一侧,银白的狐裘裹着略显疲惫的身躯,清丽绝伦的侧颜在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低垂,似乎在闭目养神。
是林清瑶。
似乎是感应到楚云的动作,林清瑶猛地睁开眼。
那双清冷的眸子在看到他苏醒的瞬间,骤然亮起,如同寒夜中骤然点燃的星辰,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和如释重负。
“你醒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立刻倾身过来,动作轻柔却迅捷。
她探手试了试楚云额头的温度,指尖微凉,带着薄茧。
“感觉怎么样?别乱动,你伤得很重。”她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那份关切却透过动作和眼神流露无遗。
楚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林清瑶立刻会意,取过一旁的水囊,小心地托起他的头,将清凉的清水一点点喂入他口中。
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晰了些许。
“我们…在哪?”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微弱。
“己经离开‘鬼见愁’两天了。”林清瑶放下水囊,看着他,眼神复杂,“沿着你之前指点的石缝,我们找到了一条相对安全的古道。老烟枪说,再有三西天,就能看到青岚城的地界了。”
她顿了顿,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楚和自责,声音低了下去:“其他人……都没能跟上来。陈老板、周雄……还有那些护卫和杂役……”
她抿紧了嘴唇,没有再说下去,但那份沉重的负罪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狭小的车厢里。
楚云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能感受到这位骄傲的世家女内心翻腾的波澜——林家守护苍生的信念与残酷现实下的无力抉择之间的激烈碰撞。
“林清瑶,”他声音虽弱,却异常清晰,“那不是你的错。”
林清瑶猛地抬眼看他,眼神带着一丝倔强的质疑。
楚云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在鬼见愁,我断后,是为了让你们能活下来,带着唐老和小雪活下来。这是我做出的选择。至于其他人……”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仿佛穿透了车壁,看到了那些在危难时刻选择漠视、甚至落井下石的面孔。
“他们的生死,从他们将小雪推向血狼的那一刻起,就与我无关,也与你无关。你带着他们走,是情分;留下他们,是本分。在那种绝境下,能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人,己是极限。背负所有,不是道义,是愚蠢。活下去,才有资格谈守护。”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清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智,冲刷着林清瑶心中淤积的自责泥潭。
她怔怔地看着楚云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历经生死磨砺后的透彻。是啊,当时的情形,她若强行留下或试图带走所有人,结果只会是全军覆没,谁也活不了。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林清瑶心中翻涌——有释然,有苦涩,更有一种被点醒的清明。
她深深吸了口气,再看向楚云时,眼中的迷茫与沉重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坚韧的光芒。
她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那紧抿的唇线己然放松。
就在这时,车厢帘子被一只小手轻轻掀开。
“楚云哥哥!”
唐映雪的小脑袋探了进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看到楚云睁着眼时,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如同盛满了星星。
她像只欢快的小鹿,一下子扑到楚云躺着的软垫旁,小手紧紧抓住他未受伤的手臂,小脸上满是激动和担忧。
“你终于醒了!吓死小雪了!清瑶姐姐说你一定会醒的!你真的醒了!”
小姑娘叽叽喳喳,声音清脆,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楚云毫无保留的依赖。
楚云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容,他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小雪的头发。
“嗯,醒了。小雪很乖,没哭鼻子吧?”
“才没有!”唐映雪立刻挺起小胸脯,但眼圈还是忍不住红了,“小雪很勇敢的!而且……”她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楚云耳边,压低了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楚云哥哥,我感觉……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东西在动!暖暖的,像小老鼠一样!是不是你教我的那个‘小河流’?”
楚云眼神一凝,强撑着精神,调动起一丝微弱却精纯的魂力,悄然探向唐映雪的手腕。
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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