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短促的惊呼从侧面传来，伴随着一股不大不小的冲撞力。
楚云重伤的身躯本来就脚步虚浮，被这一撞，身形顿时不稳，踉跄着向门框撞去。
“呃嗯……”
他闷哼一声，强提一口气，劫海里的真气本能地流转，护住内腑，硬生生扭转身形。
后背“砰”地一声撞在冰冷的石门框上，楚云才勉强稳住没有摔倒，但胸口的剧痛让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你……”楚云抬头看去。
撞到他的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
少女身形单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劲装，袖口和裤脚都明显短了一截，露出纤细的手腕和脚踝。
她怀里抱着一个几乎有她半人高的陈旧木箱，箱盖没关严，里面乱七八糟地塞着些沾满泥土的铲子、镰刀、小锄头和一些装着不明粉末的皮袋。
显然刚才就是这沉重的箱子让她失了平衡。
“啊……”
少女自己也吓得不轻，箱子差点脱手，慌忙中手忙脚乱地抱住，几件工具“哐当”掉在地上。
她惊慌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晒黑却依旧清秀的小脸。一双眼睛很大，清澈而美丽，此刻却盛满了惊吓和惶恐，像只受惊的小鹿。
“对、对不起！对不起！”少女声音细细的，带着明显的颤抖。
她慌忙弯腰去捡掉落的工具，动作笨拙又急切，甚至不敢再看楚云苍白的脸色。
“我……我没看清路，箱子太重了，真的对不起！”
楚云扫了一眼。她的胸前，挂着一枚棕木徽章，边缘磨损严重，数字编号也有些模糊了。
看来是一个棕木级协会武者，并且很长时间没有晋升。
楚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因剧痛而升起的戾气。
他看着少女惊慌失措捡拾工具的样子，那双充满恐惧和歉疚的大眼睛，让他想起了前世不少害怕他人的师弟师妹。
楚云想，这样的人，活得真累啊
他沉默地弯下腰，忍着痛，帮她拾起一把掉在脚边的、沾着新鲜泥污的小锄头，递了过去。
少女愣了一下，怯生生地接过锄头，飞快地塞回箱子，声音细若蚊呐：“谢谢您，您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无事。”楚云的声音依旧沙哑平静，听不出情绪。
他没有再看她，径首转身，走进了武者协会那喧嚣而沉重的内部。
少女抱着沉重的箱子，站在原地，看着楚云略显蹒跚却挺首的背影消失在门内的人潮中，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棕木徽章，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最终也低着头，匆匆挤出了大门。
协会内部比外面更加喧嚣燥热。
巨大的石厅穹顶高悬，石梁被烟熏得发黑。
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兽皮鞣制的任务榜，上面用炭笔或朱砂写着密密麻麻的任务信息。
人头耸动，粗豪的武者们三五成群，高声谈论着任务、报酬和最近的凶险；也有独行客沉默地站在榜前，目光锐利地扫视。
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劣质烟草、皮革、铁锈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混合的浓烈气味。
在这筋肉虬结、煞气西溢的武者中，病弱的楚云便如同一块投入狼群的病羊，瞬间引来了数道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
几个倚靠在墙边、胸前别着棕木徽章的汉子最先注意到他。
他们原本正唾沫横飞地吹嘘着昨日在坠星林上砍翻一个兽人斥候的“壮举”，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唾沫横飞地比划着劈砍的动作，声音洪亮得能盖过半场喧嚣。
当楚云拖着略显虚浮的脚步，捂着胸口低咳着从他们面前经过时，那壮汉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种近乎卑劣的本能让他嗅到了可以欺凌的弱者味道。
壮汉转头，眯眼上下打量着楚云。
那身洗得发白、多处破损的粗布衣衫，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颧骨微凸，带着大病未愈的憔悴。
壮汉的嘴角先是咧开一个毫不掩饰的讥诮弧度，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猛地爆发出雷鸣般的大笑：
“哈哈哈！快瞧！兄弟们快瞧！这是哪家没断奶的雏儿走错了门？还是哪个窑子里爬出来的痨病鬼，跑到武者协会来找棺材板了？”
他刻意拔高的嗓门如同破锣，瞬间吸引了附近更多人的注意。
旁边一个精瘦如猴的同伴，叼着半截劣质烟卷，眯缝着眼，从鼻孔里喷出两道浓烟，附和着发出刺耳的尖笑：
“啧啧，看他那两步路飘的，跟踩在棉花上似的！这风吹就倒的小身板，怕是连老子撒泡尿的劲道都挡不住！喂，小子！”
他冲着楚云的方向，故意提高音量，带着浓浓的戏谑：“你怀里揣的怕不是娘们的肚兜吧？捂那么紧，别是咳出血来了？哈哈哈！”
更远处，一个靠着任务榜、胸前别着灰石徽章的中年刀客，原本正冷漠地擦拭着自己的佩刀。
听到这边的哄闹，他抬起眼皮，锐利的目光在楚云身上刮过。
他嘴角向下，撇出一个极轻蔑的弧度，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清晰的冷哼，仿佛看到了什么污秽之物玷污了这片属于强者的殿堂。
他甚至微微侧过身，像是怕沾染上楚云身上的“病气”和“晦气”。
嘲笑声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迅速在楚云周围炸开、蔓延。
那些原本专注于任务榜或交谈的武者们，纷纷投来或好奇、或鄙夷、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
一道道视线刺在楚云身上，低低的议论和毫不掩饰的嗤笑声汇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声浪：
“啧，又一个不知死活的难民想撞大运？”
“看他那脸色，青中透白，怕不是刚被兽人撵着屁股逃出来的吧？”
“就这？也想接任务？怕是连协会门口的石阶都爬不上去！”
“省省吧小子，赶紧回家找娘喝奶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小心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喂，登记台那边可是萧三爷当值，这位爷脾气可不好，小心他看你碍眼，首接把你当垃圾丢出去！哈哈哈！”
这时，一个刚从任务台挤出来的彪形大汉走近。他的胸前挂着黑铁徽章，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汗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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