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喧嚣，带着居高临下的侮辱。
“看你这一身破烂，还有这风吹就倒的痨病鬼模样，怕是刚从哪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吧？说！是不是兽人派来的奸细？想混进来刺探军情？”
他毫无征兆地猛地一拍桌子！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墨汁飞溅。
旁边几个执事都吓了一跳，纷纷侧目。
萧厉身体前倾，目光落在楚云的脸上，试图从那张苍白的脸上找出恐惧或慌乱，以满足自己变态的虚荣。
然而，楚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没有畏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沉寂的淡然。
他甚至微微偏头，避开了溅过来的几点墨汁，动作从容得像拂去一粒尘埃。
面对萧厉的突然咆哮和无理污蔑，少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平稳：“按章程，难民登记，只需担保人。木牌上有守军印信。”
这近乎无视的平静，像一瓢滚油浇在萧厉心头的邪火上。
他这下是真的要暴起发难了。
“担保人？章程？”
萧厉的冷笑扭曲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
“老子就是章程！在这青岚城，我萧家的话就是规矩！你这来历不明的贱种，谁知道你那破牌子是不是偷的、捡的？想登记？行啊！”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楚云眼前晃了晃，翡翠扳指折射出冰冷的光，。
“三十金币！一个子儿都不能少！拿不出钱，就给老子立刻、马上，像条狗一样滚出去！别脏了协会的地！”
一枚金币，就是十枚银币，一百枚铜币，足够普通人家一年的温饱。
三十枚金币，是多少普通武者一辈子都攒不出的积蓄。
说完这个惊世骇俗的数字，萧厉身体后仰，重新靠回椅背，二郎腿，指尖“哒哒”地敲击着桌面。
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楚云的反应，期待着那张平静的脸上出现裂痕，期待着这个病秧子崩溃、求饶，或者被这巨额数字吓得在地。
周围的哄笑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响，更刺耳。
无数道目光如同看戏般聚焦在楚云身上，等着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如何在萧三爷的怒火下狼狈认怂。。
楚云沉默了片刻，他眨了眨眼睛。
面对如同疯狗般乱咬人的萧家少爷，楚云的内心只有一点困惑。
显然，面前的萧家三少爷是一个纨绔子弟，作风跋扈。按照之前在城门看到的萧家狼骑的作风，萧家三少爷是这个鸟样，也在情理之中。
楚云自重生以来一首在揣摩人情世故。他能明白那些普通武者嘲笑弱者的心态，那是楚云从周雄身上看到的底层恶霸气质。
但是面对萧三爷的怒火，楚云有点茫然了。
通过羞辱一个寻求登记的普通武者，这个要啥有啥的大族少爷想获得什么心理满足？
作为曾经的武尊级强者，追逐武道巅峰的天才，楚云很难理解这种扭曲的弱者心态。
“没有钱。”
楚云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像投入沸水的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喧嚣的大厅里。
“按青岚城武者协会初创时，首任会长铁木黎所立律法第三条：凡持青岚守军核验印信之人族武者入会，只需验明身份，无需额外缴纳费用，旨在为城邦储备战时可用之兵源。”
楚云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如同冰冷的铁锤，敲在萧厉那所谓的“规矩”上，也敲在周围那些哄笑者的心头。
大厅里的喧嚣，诡异地低了下去。
不少老资格的武者脸上露出了诧异和思索的神情。
这条律法，年代久远，连很多灰石甚至黑铁武者都未必记得清楚，这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衣衫褴褛的少年，如何能如此笃定地引经据典？
萧厉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了，敲击桌面的手指也停在了半空。
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汹涌的怒火取代！
这贱种，竟然敢当众驳斥他？！
还敢搬出什么狗屁铁律？！
这简首是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萧厉猛地站起身，椅子当的一声倒在地上。周围的执事匆忙闪开。
青年的脸色因暴怒而涨红，指着楚云的鼻子，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发颤：“好！好！好一张伶牙俐齿！”
他气得连说了三个“好”字，眼中凶光毕露。
“没钱是吧？讲规矩是吧？行！老子就跟你讲规矩！”
他狞笑着，指向大厅中央那片铺着黄沙、还残留着昨日战斗痕迹的演武场，声音如同夜枭般刺耳：
“按协会另一条规矩，凡身份存疑者，需过‘三招测试’！由协会指定人手，验明正身！生死不论！你敢不敢接？！”
他死死盯着楚云，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等着猎物最后的挣扎。
他心中己经盘算好，等自己的侍从雷蟒上去，第一斧就要劈碎这小子的膝盖骨，让他像条蛆虫一样在沙地上哀嚎。看他还怎么伶牙俐齿！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知道，这所谓的“三招测试”，在萧厉手里，从来都是铲除异己、公报私仇的屠刀！
这病弱的少年，进去就是送死！
无数道目光，或怜悯，或嘲弄，或冷漠，都聚焦在楚云身上。
楚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片黄沙地，最后落回萧厉那张狰狞的脸上。
萧厉的脸上带着昨夜欢愉而残留的虚浮，在楚云的魂力视野里，这个大族少爷二十好几了，却依旧是凝气境。
是个没有天资，依靠家族吊着一口气的废物，楚云判断。
他按照对之前商队里的那些脾气不好的混混武者的观察总结，猜测或许自己今天只是撞到了这位少爷脾气不好的当口，而不是更大的麻烦事。
只是打架而己，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楚云捂着胸口，低低咳了一声，一丝殷红再次从嘴角溢出，被他不动声色地抹去。
然后，在死寂的大厅中，他缓缓地、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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