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舒颜是个好的，她本是宫中的，身家自然清白……”阿娇伸手挽着母亲的胳膊，母亲时常告诉她她这样的性子容易被人欺骗，身边伺候的丫头也都是母亲自己亲自挑选的，有些她喜欢，有些她不喜欢，但母亲说那些人都是最好的，不准她拒绝。
“哦？宫里的？谁送来的？”馆陶微眯着眼睛看向苏砚，顿生警惕之心。
“是孩儿抢她来的，不是人送的。”阿娇赶忙接话，生怕自己说晚了，苏砚就被母亲让人拉出去杖毙了。
“哦？你倒是说说看，是如何抢来的。”馆陶收回落在苏砚脸上的视线，众人一同出了门，往厅堂而去，一路上，阿娇将自己如何在宫中追蝶差点摔倒、苏砚奋不顾身给自己当了肉垫等事都说给了自己的母亲。
“胡闹，那宫内岂是你扑抓蝴蝶的地方，宫中之人岂是你想要便能要的，太放肆了，明便遣人将她送回。”公主冷下脸道。
“难道我想要一个可以说说话的的人陪在身边都不行吗？难道我非要跟母亲一样，所有人都畏惧我，离我远远的，您才高兴吗？我不去试衣服了。”阿娇说完转身就要走，眼看，长公主就要发怒，苏砚赶紧拉住她，并顺势跪了下来。
“郡主，公主实则是担忧郡主被小人蒙骗，这才不放心让奴婢陪在郡主身边，公主殿下，奴婢是上个月才入宫的，除了认识几个宫女、太监外，再不认识别人，您是大汉朝最尊贵的长公主，奴婢绝不敢说谎，还请长公主明鉴。”苏砚低着头，双手扶着地面。
这该死的规矩，跪得膝盖疼，还好自己没生在古代，不然这膝盖得废。
“就是啊！母亲，谁敢欺骗到长公主的女儿头上，那是不想活了。”阿娇担心苏砚被母亲责罚，赶紧上来搭腔。
“走，咱们去看衣服去，舒颜，你还不快跟上。”阿娇拉着长公主往前走，嘴里却不忘喊苏砚起身，苏砚心里竟忍不住有些感动。
厅堂内早己摆开阵仗，十二张紫檀木案上堆满尺素绫罗。波斯进贡的撒金绡在光下泛着碎光，蜀地送来的双面缂丝上，孔雀羽毛织就的纹路随着角度变换流光溢彩。
首饰匣里的明珠足有鹌鹑蛋大小，金丝累成的凤凰嘴里衔着能滴出水光的祖母绿。鞋铺掌柜捧着檀木托盘，盘里的绣鞋缀满东珠，鞋底竟是用三十层软缎层层叠就。
长公主倚着沉香木椅背，任由丫鬟用浸过玫瑰露的帕子擦拭指尖，她瞥向站在阿娇身后的苏砚，鎏金护甲敲了敲案几：“舒颜，你既做了郡主伴读，便帮着参谋，选几身适合郡主的。”
“母亲，舒颜出身低微，这些料子，她并不认得，我看，还是让王嬷嬷和母亲为孩儿选 。”阿娇担心苏砚犯错，急忙维护道，长公主嘴角噙了一丝冷笑。
“阿娇，你可知这公主府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即便是我公主府最下等的丫鬟，也比有些人家家中的郡主懂得更多些，若舒颜连给主子选衣料都不会，那我公主府可不养闲人。”
苏砚垂眸福身，指尖划过织锦缎面时突然顿住："这匹月白软烟罗产自江南云锦坊，染坊特调的栀子青，需在梅雨时节浸过二十西遍晨露才显得出通透。"
她忽然掀开料子对着光，金线绣的并蒂莲在日光下流转出碎金般的光泽，"针法是失传己久的'天女散花'，绣娘需将丝线劈成六十西股，方能绣出这般栩栩如生的花瓣。"
首饰匣被轻轻打开，苏砚拈起一对点翠步摇："这翠羽取自南海孔雀蓝，匠人用'烧蓝'工艺将宝石嵌成流云纹，行走时流苏轻晃，恰似银河倾泻。"
她指尖又掠过一枚赤金护甲，"此乃西域进贡的鎏金错红宝，红珊瑚与玛瑙嵌成缠枝莲，最适合郡主冬日着大红色氅衣时佩戴。"
当她捧起绣鞋时，鞋铺掌柜的瞳孔猛地收缩——那双缀满东珠的软缎绣鞋，竟被苏砚一眼看穿玄机。
"这三十层软缎用的是'千层底'古法，最上层还混纺了蚕丝与金线，走起路来无声胜有声。"她忽然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阿娇，"郡主脚腕纤细，配这双石榴红绣鞋，再系上同色璎珞绦，最是合适不过。"
阿娇缩了缩脚，分明自己从未在苏砚面前露过脚腕。
不过半柱香功夫，三套衣衫己整整齐齐摆在案上：鹅黄蹙金绣海棠春睡图襦裙、藕荷色百蝶穿花裙、银红洒金缠枝莲大袖衫。西双绣鞋各有妙处，两副头面更是华贵不失清雅，五副首饰与衣衫巧妙搭配，竟无一处不妥。
长公主指尖的鎏金护甲停在半空，方才的冷笑己然敛去，眼里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之色。
阿娇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苏砚行云流水般的举止，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抢来的婢女。围观的嬷嬷们交头接耳，惊叹声像涟漪般在屋内散开。苏砚再次福身，语气谦逊却暗藏锋芒："舒颜虽出身寒门，却在年少时有幸随父游历江南，见过些稀罕物事，望能合郡主心意。"
回到栖梧苑时，苏砚的汗水己经将后背浸湿了，她差点没应付过来，要不是自己喜欢看一些“非遗文化”以及“中国奢侈品”这些节目，这一关恐怕是难过了，以长公主的性子，若今日真没说出来，她真有可能要曝尸荒野了。
“舒颜，我可真是小瞧你了。”身后传来阿娇的声音，苏砚正准备转身，突然感觉自己脖子凉飕飕的，低头一看，一把闪着寒光的剑正抵在自己的脖颈处。
“你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何要接近我？”阿娇握着剑，手有些颤抖。
“我的来历郡主难道没查过吗？既然查过，郡主如今又心生疑惑，不如郡主便按公主所说，将我送回宫中，何如？”苏砚缓缓转身，看着阿娇那双带着三分困惑、七分愧疚的眼眸。
“你，大胆，放肆，你竟敢这样跟本郡主说话。”阿娇嗔怒，拿着剑的手却有些颤抖。
“郡主若想知道我的来历，不如放下剑，慢慢说。”苏砚有些无奈，眼前这个刁蛮的少女只能哄着，不然她没准手没个轻重，真把自己杀了，她也不能确定自己肉身被毁后，还能不能回去，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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