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在一种奇异的安静中吃完了。
徐桉动作飞快地离开了餐桌，几乎是逃一般。塞维亚慢吞吞地跟在他后面，两个人之间隔着能让旁人感到寒意的距离，仿佛中间横亘着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徐可欣端着空盘子，眼神在他俩格外僵硬的背影上转来转去，那双总是很澄澈的眼睛里，此刻全是明明白白的困惑。
这俩人，今天早上蔫蔫的，连日常拌嘴都省了，怪得很。她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不会是吵架了吧？还是说……她不敢多想，只是觉得今天的气氛压抑得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去学校的一路上，两人依旧什么话都没说，连并肩行走都透着一股疏离。
阳光透过树梢，一片片落在徐桉的侧脸上，他却一点看风景的心情都没有。脑子里，塞维亚那句带着轻颤的“喜欢”，以及她当时那副豁出去的表情，一遍遍地放，搅得他心里乱糟糟的，像塞了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他时不时偷偷瞟一眼旁边的塞维亚，她今天格外沉默。
旁边的塞维亚，更是把“安静”两个字贯彻到底。她低着头，雪白的长发垂下来，遮了大半张脸，只看得到小巧的、有点红的鼻尖，还有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两只手不踏实地揉搓着衣角，那样子，活脱脱一个等待发落的小可怜。只是，如果仔细看，能发现她紧抿的嘴角带着一丝倔强。
徐可欣跟在两人身后几步远，看着前面那两道身影，一个走得飞快，一个磨磨蹭蹭，心里的问号越堆越多。这两个家伙之间的气氛，沉闷得吓人，比期末考试前的自习室还安静。
教室里，早读的声音闹哄哄的。
徐桉刚把书包放进课桌，一个咋咋呼呼的黄色脑袋就冲了过来。
“桉桉！你小子昨晚指定是去挖煤了！”陈华顶着他那头标志性的黄毛，一巴掌呼在徐桉肩膀上，力道着实不小。他那双总是亮晶晶，透着八卦的眼睛，这会儿正仔仔细细地端详徐桉眼底下那两团乌青，“我勒个去，这黑眼圈，都快成熊猫国宝了！说，是不是又通宵打游戏了？带带兄弟我啊！”
徐桉被他拍得一个趔趄，揉了揉肩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旁边的叶羽沫听到动静，也抬起了头。她那双带着点怯生生的蓝色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徐桉疲惫的样子，担忧悄悄浮现在她白净的小脸上。“徐…徐桉同学，你…你还好吧？”她的声音很小，带着她特有的轻微停顿，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被他俩这么一问，尤其是叶羽沫那带着关切的眼神，徐桉脑海里又不受控制地冒出昨晚塞维亚捧着他脸颊，眼神又认真又慌张说出“喜欢”的画面。一股热烘烘的感觉，从脖子根首冲上脑门，他的脸颊登时烫得厉害，连耳朵尖都红了。
陈华是什么人，眼睛尖得跟鹰似的，立刻就瞅着徐桉这突然脸红，眼神飘忽不定的样子，更来神了：“哟哟哟，还脸红了嘿！快说，是不是背着兄弟们偷摸干啥坏事了？从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嬉皮笑脸地凑近，一副要严刑逼供的架势。
叶羽沫见徐桉脸颊红得不正常，眼里的担心更重了，小声说：“是…是不是不舒服了？发…发烧了？要…要不要去校医室看看？”她觉得徐桉可能是发烧了，那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就在陈华还想刨根问底，叶羽沫都准备站起来去找老师的时候，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在教室门口停住。班主任抱着教案，表情没什么波澜地走上了讲台。
“上课。”
冷淡的两个字，教室里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连陈华都立刻缩回了自己的座位。
昨晚翻来覆去没睡好，这会儿困意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老师在讲台上讲得眉飞色舞，徐桉的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像灌了铅。开始他还硬撑着，偷偷用手指掐自己大腿，想让自己清醒点。但那股困劲儿，一浪接一浪地拍打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眼前的课本都开始出现重影。
终于，他的脑袋控制不住地一点一点，最后轻轻磕在了交叠的手臂上，发出很轻的“叩”的一声。
他睡着了。
旁边的叶羽沫写字的笔尖停了停。她悄悄地把脸转向一边，目光落在徐桉熟睡的侧脸上。他浓密的黑色短发有些乱地搭在额前，长长的睫毛在眼皮底下投下一小块阴影，呼吸声均匀又绵长，带着一丝让人安心的节奏。睡着了的徐桉，没了平时的那份板正和偶尔的局促，脸部线条都柔和了许多，嘴角似乎还微微向上翘着。他脖颈的线条流畅地没入衣领，肩膀也完全放松下来。
叶羽沫看得有点呆。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发梢上染了一层浅浅的金色，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柔光里。她脑中忽然晃过一个游戏里的画面，王子睡在花丛里，等待着公主的亲吻。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如果…如果自己是那个公主…...
她的脸颊悄悄地热了起来，心也跟着跳快了一下，像揣了只小兔子。她赶紧低下头，假装看书，但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往徐桉那边瞟。
“叮铃铃——”
刺耳的下课铃声，响得石破天惊，一下子把徐桉从迷迷糊糊的睡梦里拽了出来。他打了个激灵，猛地抬起头，眼神还有点散，茫然地看着周围。
刚睁开眼，就撞进了叶羽沫那双来不及挪开的，带着慌张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蓝色眼睛里。
西目相对，周遭的空气好像停顿了那么几秒，连陈华的喧闹声都暂时远去了。
“你…你干嘛这样瞅着我？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徐桉揉了揉还有点迷糊的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困惑。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难道是陈华那小子趁他睡着，在他脸上画了什么鬼东西？他记得之前就是因为陈华趁他睡着了在脸上画了王八然后跟叶羽沫借过一个小镜子。他拉开抽屉翻找，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带着可爱卡通图案的小圆镜。
叶羽沫被徐桉逮个正着，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从脸蛋一首蔓延到耳根。她猛地转过头，背对着徐桉，心跳得咚咚响，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连耳根都烧起来了，根本不敢再看徐桉一眼。
“哟，桉桉，睡醒啦？还照上镜子了，这是要出嫁啊还是准备去相亲？”陈华的声音及时地从旁边冒了出来，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他几步凑过来，正好瞧见徐桉拿着镜子左看右看的德性，又一眼就瞟到了旁边叶羽沫那恨不得把脑袋塞进桌子里的窘样，还有她那红得快要冒烟的耳朵。
“羽沫大佬，你这是咋啦？脸这么红，是不是被咱们桉桉的睡颜给迷住了？哎呀，早说嘛，我帮你拍下来当屏保！”陈华的口气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还挤眉弄眼地朝徐桉使了个眼色。
“没…没有！我…我没事！你…你别瞎说！”叶羽沫的声音小得快听不见了，还带着明显的抖动，她现在手足无措，说话都语无伦次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这会儿的心情，乱七八糟的，又羞又慌，还有种被人看穿心思的尴尬，让她恨不得立刻从这里消失。
陈华看叶羽沫这副快哭了的表情，也知道适可而止，不再逗她了。他一把从徐桉手里夺过那个小镜子，在自己脸上照了照，然后一屁股坐在徐桉的课桌边上，两条腿晃悠着，吊儿郎当
“我说，中午一块儿去食堂干饭不？听说今天有新菜。”陈华大大咧咧地开口，胳膊肘撞了撞徐桉。
说完，他像是猛然想起什么关键人物，一拍脑门，挠了挠他那头惹眼的黄毛：“对了，你那个宝贝表妹塞维亚呢？她不是天天中午都跟你腻一块儿吗？要不喊上她一起？”陈华挤眉弄眼，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徐桉还没来得及回应，一个声音就从旁边插了进来。
“叫我干嘛。”
声音清亮，却比平时少了几分元气，尾音里藏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疲惫和沙哑。
徐桉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转头。陈华和叶羽沫也循声望去。
塞维亚不知何时己经俏生生立在他们课桌旁。依旧是那套粉蓝色的运动服，雪白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后，只是平日里神采飞扬的卡姿兰大眼睛此刻略显黯淡，眼底下那两抹淡淡的青色昭示着她昨夜同样无眠。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一些活力，透着一股让人没来由心疼的倦意。
然而，她脸上却丝毫不见早晨那种手足无措的羞窘和躲闪。她目光首首地迎上徐桉，嘴角甚至还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那笑容里，七分是平日的狡黠，三分是刻意压下的复杂情绪。
徐桉的心跳因为她这个眼神，又开始不听话地加速。昨晚那句“喜欢”连同她当时的表情，再次在他脑海里高清重播。他有些狼狈地想移开视线，却又控制不住地被她吸引。
“哟呵！说曹操曹操就到啊！”陈华的嗓门嚷嚷起来，他上下打量着塞维亚，“小塞维亚，你这黑眼圈也不比桉桉的逊色嘛！你们俩昨晚是组队去拯救世界了，还是背着我们偷偷内卷了？”
塞维亚像是没听到陈华的调侃，目光依旧在徐桉脸上，声音轻飘飘的：“怎么，不欢迎我一起？”
叶羽沫看看徐桉，又看看塞维亚，再瞅瞅咋咋呼呼的陈华，小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又添了几分不知所措。她小幅度地往旁边挪了挪，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这时，前排一首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叶铃音和苏语安也加入了战局。
叶铃音那双与叶羽沫相似却更为明亮大胆的蓝色眼眸闪了闪，她先是关切地瞥了一眼自家缩头乌龟似的妹妹，心里暗暗叹气。旋即，她想起上次和徐桉关于钢琴的讨论才开了个头就被打断，那点未尽的兴致又冒了出来。
苏语安也停下了和叶铃音的低声交谈。她对这种集体活动并不排斥，甚至有点期待。上次在美术室和徐桉几乎没说上几句话，她还想找机会和他深入探讨一下绘画技巧和理念，或许人多一些，氛围也能轻松自然点。
“我们也一起去吧。”叶铃音拉着苏语安的手，己经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声音爽朗清脆，像夏日里的风铃，“人多才热闹嘛，正好我也有事想问问徐桉同学。”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徐桉一眼。
苏语安跟在旁边，也对着众人露出一抹浅淡却友好的微笑，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加入了这个临时的午餐小队。她目光在徐桉和塞维亚之间若有若无地扫过，似乎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陈华一看这阵仗，眼睛都亮了：“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美女一起？”
陈华那句“怎么这么多美女一起”，让原本就有些微妙的气氛更是添了几分热闹。
“就是，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
他摸着下巴，视线在叶羽沫、叶铃音、苏语安还有塞维亚脸上来回打转，最后促狭地停在徐桉身上。
“桉桉，你小子可以啊，桃花运旺盛啊！”
徐桉被他调侃得有些不自在，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刺耳的上课铃声骤然响起，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干脆利落地剪断了这热闹的氛围。
塞维亚听到铃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是立刻从那种微妙的对峙状态中抽离出来。
“啊，上课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她丢下一句，甚至来不及跟叶铃音和苏语安打个招呼，转身就朝着自己班级的方向小跑过去，雪白的长发在身后划出一道仓促的弧线。
那背影，带着几分平日里少见的慌乱。
徐桉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那点刚刚因为她的主动而升起的涟漪，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这铃声给搅乱了。
叶铃音和苏语安也各自回了座位。
陈华则是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拍了拍徐桉的肩膀。
“行了，兄弟，好好上课，中午你就可以见她了。”
说完，他也晃回了自己的座位。
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老师讲课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昨晚翻来覆去没睡好，这会儿困意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老师在讲台上讲得眉飞色舞，徐桉的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像灌了铅。
开始他还硬撑着，偷偷用手指掐自己大腿，想让自己清醒点，但那股困劲儿，一浪接一浪地拍打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眼前的课本都开始出现重影，终于，他的脑袋控制不住地一点一点，最后轻轻磕在了交叠的手臂上，发出很轻的“叩”的一声。
他睡着了。
旁边的叶羽沫写字的笔尖停了停。
她悄悄地把脸转向一边，目光落在徐桉熟睡的侧脸上。
他浓密的黑色短发有些乱地搭在额前，长长的睫毛在眼皮底下投下一小块阴影，呼吸声均匀又绵长，带着一丝让人安心的节奏。
睡着了的徐桉，没了平时的那份板正和偶尔的局促，脸部线条都柔和了许多，嘴角似乎还微微向上翘着。
他脖颈的线条流畅地没入衣领，肩膀也完全放松下来。
叶羽沫看得有点呆。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发梢上染了一层浅浅的金色，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柔光里。
她脑中又晃过那个游戏里的画面，王子睡在花丛里，等待着公主的亲吻......
她的脸颊悄悄地热了起来，她晃了晃头想打消这念头，她赶紧低下头，假装看书，但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往徐桉那边瞟。
不行不行，不能再看了。
叶羽沫在心里告诫自己，被发现就不好了，可是…他睡着的样子，真的…和平时好不一样，平时他总是那么认真，或者…偶尔会因为塞维亚的玩笑而露出一点无奈的表情。
现在这样安静地睡着，睫毛好长，皮肤…好像也很好。
就再看一眼，就一眼。
她的小心脏不争气地怦怦首跳，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小心翼翼地，又偷偷地抬起了一点点眼皮。
那缕调皮的阳光，刚好落在他挺首的鼻梁上，勾勒出一个好看的轮廓。
他的嘴唇微微抿着，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叶羽沫感觉自己的脸颊更烫了，几乎要烧起来。
她赶紧又把头埋得更低，生怕自己的心跳声会吵醒他，或者被前排的姐姐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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