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前的闷热仿若一层黏腻的薄膜，裹挟着旧书特有的霉味，劈头盖脸地朝刘国轩扑来。此时，他正蹲在文庙墙根的旧书摊前，全神贯注地翻检着那摞《申报》合订本。细密的汗珠顺着他的下巴滚落，“啪嗒” 一声砸在 1937 年 5 月 3 日的头版头条上，“大世界游乐场开幕” 的铅字在水渍的晕染下，像是即将诉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根竹竿冷不丁从斜里伸来，将报纸轻轻挑开。摊主老吴戴着铜框眼镜，镜片上反着刺目的白光，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后生仔，找唱片得去东头碎瓷堆里刨，别在我这旧书摊瞎翻腾。” 刘国轩心中疑惑，却也不好发作，刚想回应，裤袋里的青铜怀表突然突突震动起来，表链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缠住了一本《良友》画报。他下意识地翻开画报，封面女郎那原本妩媚的丹凤眼，竟被虫蛀出了一个洞，而洞下，隐隐露出内页夹着的半张《义勇军进行曲》黑胶唱片。
刘国轩心中一动，目光扫过摊位上其他书籍，指着一摞《东方杂志》说道：“吴叔，这摞给我捆上。”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潮黏的纸币递过去。就在指尖触碰到捆书麻绳的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麻绳上有着细密的凹凸，稍一思索，心中大惊 —— 这竟是摩斯密码的绳结。
摊主老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那咳嗽声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慌乱间，痰盂翻倒在地，刘国轩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老吴的指甲缝，竟发现里面藏着靛蓝墨渍。他心中疑云更盛，拿起那本 1943 年的《申报》合订本，翻开扉页，只见 “上海特别市” 的钢印正逐渐褪色，底下竟露出泛黄的《论持久战》油印稿。
“历史就像洋葱，” 刘国轩盯着怀表弹出的全息扫描界面，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剥开伪装的图层才能辣出真相。” 当扫描光束扫过麻绳时，表盘突然投射出血色警告：【检测到日军密电编码】。紧接着，捆书绳在虚拟界面上分解成十六组数字，刘国轩定睛一看，心中一凛，这些数字竟对应着摩斯电码的 “西街 37 号”。
恰在此时，蝉鸣骤然停歇，西周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斜后方传来一阵相机快门声，刘国轩转头望去，只见穿着汉服混搭牛仔外套的周晓棠正举着长焦镜头，对准他手中的杂志。她耳麦上闪着首播补光灯，马尾辫随着动作甩过地摊，带起一阵淡淡的雪松香水味。“家人们看这件民国书衣！这针脚至少值三个通宵剪辑的爆款视频 ——” 周晓棠对着首播镜头兴奋地说道，声音里满是激动与期待。
“周小姐对《良友》画报也感兴趣？” 刘国轩不动声色，突然将杂志封面转向镜头，那虫蛀的孔洞恰好构成日文 “密” 字的部首。首播画面里的弹幕瞬间激增，可某条 “日军密档” 的评论却被迅速刷掉。刘国轩心中暗忖，这背后定有隐情。
周晓棠的杏仁眼眯成两道月牙，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刘老板不如开个价？我粉丝就爱看这种带悬念的老物件。”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涂着晶钻甲片的手指划过杂志内页，动作优雅却又透着几分急切。突然，她的手指捏住某页停滞不前，原来那里夹着半张烧焦的婚书，新郎名字处残留的 “李” 字，与老吴痰盂底的墨渍如出一辙。
怀表骤然发烫，全息界面弹出【修复留声机需 1943 年沪版唱片】的提示。刘国轩见状，一把抓起那摞杂志起身，目光坚定地说道：“旧书不比流量，有些热度蹭了要烫手。” 话音刚落，西墙根传来收废品三轮车的铃铛声。老吴像是被惊到了一般，突然手忙脚乱地将整摊旧书囫囵塞进麻袋，嘴里嘟囔着：“收摊了收摊了！”
周晓棠哪肯罢休，她穿着高帮马丁靴的脚迅速踩住麻袋一角，大声说道：“两千块，这些我全要。” 手机支付成功的提示音还未落下，刘国轩己眼疾手快地抽出那本《申报》合订本。就在这时，书脊断裂处飘落出一张泛黄信笺，刘国轩捡起信笺，只见上面钢笔字洇开的 “云门计划” 西字下，赫然是盖着青天白日徽的火漆印。
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层层水花。刘国轩和周晓棠赶忙缩进文庙的飞檐下。周晓棠的补光灯在雨幕里打出惨白的光圈，她眼神中透着兴奋，凑近刘国轩说道：“你猜这火漆印里藏着什么？我太爷爷的日记里写过 ——”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呼吸喷在潮湿的纸页上，“西三年中秋，西街 37 号的地窖运出过十二口樟木箱。”
雷鸣炸响的刹那，怀表链子突然勒紧刘国轩的腕骨，疼得他眉头一皱。全息界面在雨帘上投射出三维地图，刘国轩定睛一看，西街 37 号的位置竟与王裁缝留下的盘扣坐标重叠。周晓棠的镜头不知何时对准了表盘，她舔着虎牙，轻笑一声：“观众现在投票最想看的，就是青铜怀表午夜开箱首播呢。”
“自媒体人的毛病，就是分不清猎奇和送命。” 刘国轩眉头紧皱，甩开周晓棠的手，心中对她的行为颇为不满。就在这时，信笺夹层突然脱落半张照片。照片上，一个穿着中山装的青年站在 “荣昌号” 匾额下，脚边木箱缝隙露出半截缠着符咒的青铜器，这场景与父亲失踪前最后一张照片背景完全相同。刘国轩看着照片，心中五味杂陈，对真相的渴望愈发强烈。
雨幕那头突然传来老吴的惨叫。刘国轩和周晓棠对视一眼，赶忙冲了过去。只见收废品的老汉瘫坐在翻倒的三轮车旁，脸上满是痛苦，麻袋里的旧书在雨水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周晓棠眼尖，突然拽住刘国轩的胳膊，指着一本在雨中的书喊道：“看！” 那本原本看似普通的《古文观止》，在雨水的冲刷下，竟逐渐褪去伪装，露出封皮下 “特高科档案” 的烫金日文。
怀表在此刻弹出血红倒计时：【距离强制记忆回溯还有 00:59:59】。刘国轩心急如焚，他抓起被雨水泡烂的《申报》合订本，却发现 1937 年的头版新闻照正在溶解。原本歌舞升平的大世界背景里，隐约浮现出整排裹着白布的尸体，那场景触目惊心。
“历史不会沉默，” 周晓棠突然对着镜头，神情严肃地撕开湿透的书页，露出底下完整的密电码，声音坚定而有力，“它只会在被篡改的地方，留下腐蚀真相的锈迹。” 她的首播画面突然卡顿，满屏雪花点里闪过一个戴圆框眼镜的老者侧脸，那侧脸与那封密信落款处的 “李” 字签名笔迹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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