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裹挟着贝伦港特有的喧嚣与混乱,吹拂过莫里亚略显苍白的脸颊。他站在一条狭窄、潮湿的巷口,巷子深处弥漫着海藻腐烂和廉价熏香混合的刺鼻气味,巷子两侧是拥挤堆砌的矮房,墙壁被海风侵蚀得斑驳陆离,挂满了晾晒的渔网和咸鱼。
这里便是雷明顿船长口中的“雾钟巷”,那位据说是贝伦港最出色的占卜师——“海潮之眼”希维尔的居所。
与港口区主干道的喧嚣不同,雾钟巷显得异常冷清,甚至带着一丝死寂。
巷口阴影里,两个穿着灰白长袍、胸前绣着简陋红色十字架的人影若隐若现,他们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试图进入巷子的人。当莫里亚的身影出现在巷口时,那两人的视线如同冰冷的钩子,牢牢地钉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排斥。
永生赐福神教......莫里亚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从下船那一刻起,这个神秘教派的存在感就如影随形,港口区的公告栏、酒馆的角落、甚至擦肩而过的路人低语中,都充斥着这个宣扬“永生”的教派。他们信徒的狂热眼神和无处不在的十字徽记,让这座本就鱼龙混杂的港口城市更添了几分诡谲。
他无意去干涉别人的信仰自由,只是这教派无论是教义宣传还是信众等各方面要素都反馈予了他一种异样的不和谐感,那绝不会是一种正常的、合乎理性与诉求的信仰所能给人带来的感受。
或许要抽个时间调查一下这个教派的底细?但那不该是现在,眼下还有更为紧要的事情。
他无视了那两道不善的目光,径直走入巷中,脚下绿苔生长的石板路湿滑黏腻,缝隙里渗出的深色污水让人怀疑这里的下水道是否还在正常运作。巷子深处,一扇不起眼的木门紧闭着,门楣上挂着一个用贝壳和海螺串成的风铃,在微风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如同雾中迷航的船钟——这大概就是“雾钟”之名的由来。
莫里亚抬手,指节在破旧的木门上轻轻叩响。
叩门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却如同石沉大海,门内没有任何回应。他又敲了两次,依旧如此,侧耳倾听,门内一片死寂,仿佛空无一人。
这很不寻常,雷明顿船长明确说过希维尔女士常年在此居住,极少外出。莫里亚微微蹙眉,超凡者的直觉让他感到一丝异样,他后退半步,目光扫过这扇门和它周围的环境。
门缝很窄,几乎不透光,门板上残留着一些难以辨认的污渍,像是干涸的油彩或是某种粘液。他的视线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门楣上方——那根悬挂着风铃的粗麻绳上,似乎缠绕着几缕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丝线。若非他目力远超常人,且那丝线在巷口透入的微光下偶尔折射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幽光,几乎无法发现。
一种极其微弱、但令人本能地感到厌恶的阴冷气息,正从那些丝线上散发出来。那不是辉光的力量,也非自然存在的气息,更像是某种......被精心布置的、带着窥探与诅咒意味的陷阱。
有人在监视这里,而且手段相当隐蔽,带着超凡的痕迹,同时透着一种不容忽视的警告意味——任何试图接近此地的人,都将被标记、被注意。
莫里亚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中了然,希维尔女士的处境恐怕比他预想的更复杂。
门内的死寂,更像是主人刻意为之的沉默,一种在无形压力下的蛰伏。
要强闯吗?倘若他身上没有诅咒的影响,或许可以一试,但现在这绝非是明智之选。这不仅会立刻惊动监视者,甚至可能将希维尔女士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莫里亚没有任何犹豫,仿佛只是路过一个空置的房屋,他自然地转过身,沿着来时的湿滑石板路,步履平稳地向巷口走去。他的动作没有丝毫仓促或回避,就像一位普通的访客吃了闭门羹后选择离开。
巷口那两个灰白长袍的身影依旧伫立在阴影里,当莫里亚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巷口的光线下时,他们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排斥,其中一人似乎想上前盘问,但被同伴一个细微的手势制止了。莫里亚身上那属于辉光牧师的沉静气质,以及他此刻表现出的“识趣”离开,让他们选择了按兵不动。
莫里亚目不斜视,径直穿过街道,自然而然地融入了港口区更为喧嚣的人流中。
咸腥的海风、水手的吆喝、货物搬运的碰撞声、劣质酒精和烤鱼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贝伦港特有的背景音。他并未走远,而是在一个贩卖渔具和绳索的摊贩旁停下,佯装挑选着粗粝的麻绳,目光却透过人群的缝隙,悄然锁定着雾钟巷的入口。
他在等待,也在观察。监视者不可能只有巷口那两个明桩。既然希维尔被如此严密的“保护”起来,那么在她居所周围,必然还有更隐蔽的眼睛。
时间在港口的喧嚣中缓缓流逝,莫里亚的耐心如同磐石。他注意到,巷口那两个永生教徒并未放松警惕,他们的视线不时扫过巷口附近的行人。
大约过了大半个小时后,巷口终于有了新的动静,一个穿着油腻皮围裙、身材矮壮、满脸风霜的码头工人模样的人,扛着一个半空的麻袋,低着头,脚步匆匆地从雾钟巷里走了出来。他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眼神飘忽,不敢与巷口的永生教徒对视,几乎是贴着墙根溜了出来。
莫里亚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此人,这个工人进去的时间点很微妙,而且他出来的姿态......与其说是完成工作,不如说是带着某种任务后的紧张和急于逃离。
就是他了。
莫里亚放下手中的绳索,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利用港口川流不息的人群作为掩护,如同一个影子般缀在那工人身后。
工人显然没有察觉自己被跟踪,他离开雾钟巷区域后,脚步明显加快,七拐八绕,穿过几条堆满木桶和渔网的狭窄后巷,最终来到港口区边缘一片更为破败、污水横流的棚户区。这里的房屋简陋肮脏,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排泄物的恶臭。
工人走到一间用破木板和油毡勉强搭成的窝棚前,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才掀开脏兮兮的门帘钻了进去。
莫里亚没有靠近那间窝棚,他停在不远处一个堆满废弃渔网的角落阴影里,这里既能观察到窝棚的入口,又不会被轻易发现。他闭上双眼,并非休息,而是将感知提升到极致,属于辉光牧师的敏锐灵觉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探向那间简陋的棚屋。
棚屋内传来压抑的喘息和低低的咒骂声,还有重物落地的闷响,工人正发泄着某种情绪。
“......该死的鬼地方......那些疯子......”工人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带着恐惧和愤怒,“天天守着那巫婆......送吃的......还要被那鬼东西盯着......真他妈的......”
巫婆?指的应该就是希维尔。送吃的?看来永生教虽然监视,但并未完全断绝希维尔与外界的联系,至少维持着基本生存所需。这印证了莫里亚的猜测,他们需要希维尔活着,至少暂时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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